可可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她从六楼上跳下来，临死的时候，还穿着一件白纱裙，那是她和那个男人结婚时候的礼服。那时候国外刚刚开始流行婚纱，她很爱美喜欢追赶潮流，但是那个男人当时没有钱，所以她自己照着时装杂志上面的样式，自己亲手做了一件，她死的时候，身上穿的还是那件白纱裙……”

　　张一亮完全听愣了，他的确是没有想到看起来泼辣任性的可可，背后居然还有着这样令人心碎的故事。他好一会才能说出口：“对不起……”

　　这一次，是比任何一次都真诚的对不起。可可的故事，让他恍然间明白了，每个人其实过的，都不一定是别人想象的那样，每个人的背后，都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可是在别人看来，他们也许是优秀的、任性的、让人嫉妒的，那些痛苦，确实无法对任何人言说的。

　　可可也已经擦去泪水，淡淡地说着：“其实我真正平时用的，是另一个手机。但是这个手机里头，有我妈之前跟我一起拍的视频、照片，还有好多东西，而且这个手机本身，也是她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那个生日，我们还一起吃饭庆祝。所以我一直舍不得丢，坏了也要再修。我真的很怕，我妈已经没了，这最后的一点纪念也会那么快的离我而去。”

　　“你说。”可可转过头看着张一亮，眼里还有泪光在闪烁，“连我的亲生父亲，在外人——不，甚至于我和我妈看来，他都是最好的一个人，能够深爱那么多年，可是结果呢，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你说我还能够相信谁，我凭什么还要去相信谁相信爱情！”

　　张一亮心平气和地听可可说着，他知道可可这时候最需要一个情绪的出口。“所以我后来直接出国，在国外可以说过的很潇洒，没有人管我，我妈死了，那个男人，跟他后来的女人和儿子，过的不知道有多开心，更加不想管我，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给过我。我一直在谈恋爱，换了很多个男朋友，他们都说，很爱我，可以去为了我做任何事情，可是我都没有办法相信。在我看来他们也都跟那个男人一样，都只是在骗在演而已。”可可说着，脸上满满的都是嘲讽的笑，“昨天晚上琪琪跟我说，爱久见人心，可是多久算久呢？我妈跟他，在一起将近二十年，结果就被他骗了十几年。有时候活了一辈子，都不知道身边的，到底是人是鬼，还是狗。”

　　最后一句话，可可是咬着牙说的，眼里满满的血红色，张一亮毫不怀疑，如果这时候让她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李芷琪的事情，那估计她能直接把自己给手撕了。

　　也难怪她对自己那么的防备和讨厌，张一亮反思了一下，好像自己给她的第一印象——应该就是从那次的微信聊天开始，确实不像是一个对感情专一的人。

　　张一亮苦笑着问着可可：“那为什么，你就那么相信李博宇，或者说相信他对琪琪的感情。”

　　“因为……”可可咬着嘴唇说道：“因为那是琪琪，她单纯、善良又努力，我一直相信她是会幸福的，她也应该得到幸福。不像我，任何人目睹自己的母亲死在自己的面前，一身白衣染血，都不会再去幻想此生还有幸福的可能，但是琪琪她不一样。再说李博宇，他一直对琪琪没有半点不好，一直到他死，这段感情已经成为绝唱了，就再也没有变坏的可能了。”

　　“你这是什么逻辑啊。”张一亮哭笑不得，“因为他死了，所以他是个好人，所以他对感情专一。那我是不是也得先死一死，才能成为你心中的情圣，才能算是对琪琪专一对她好。”

　　可可看了张一亮一眼：“你现在死了，也只能排到第二。我明白你的意思，没错，如果博宇哥他还活着，活到像那个男人那个岁数，也许他也会有别的一些想法。毕竟像他那样本身就很优秀的人，遇到的诱惑不在少数，可是这一切毕竟都没有发生，他死在了最年轻最美好的时候，所以他是用了整个青春去爱琪琪的。这段感情就像是一块琥珀，一块化石，不会再去改变了。”

　　张一亮没办法理解可可的逻辑，只能是摇摇头：“姑娘，你肯定听说过因噎废食的道理，因为有的人吃饭噎死了就干脆绝食，把自己活活饿死，那多不值当啊。还有，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是死在床上，那这辈子咱们是不是该离床远一点啊。这世界上，总还是有一些好人，和好的感情的，哪怕是万分之一。你因为感情上的创伤，拒绝了所有人，就连这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丧失了，你觉得这样值吗？你看到了你妈妈最后的痛苦，可是有没有想过，之前的将近二十年里头，她有多幸福和快乐？你妈妈的悲剧在于，她遇到的是假的爱情，是欺骗，可是如果她遇到的是真的爱情呢？那是不是就幸福一辈子？你总不能因为去超市买到过一次假货，去说人家全店都是假货吧？而爱情，这东西再不好再伤人，可是有时候，伤口和疼痛也是人生经历的一部分，过度的自我保护会让自己一生都是苍白的，那多没有意思啊。”

　　可可有些发愣，眼神也有点迷茫，像在想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但是还是很快地摇头：“你不要说了，爱情不是必需品，不是柴米油盐，离了就活不了。我不可能去为一些可有可无的东西，去冒那么大的风险。”

　　“不冒险哪来的美好未来啊。”张一亮摇摇头：这小姑娘还挺固执的，“就像你买彩票，你花两块钱买了彩票，这的确算是冒险吧，可是你冒险了，就有可能获得五百万甚至一个亿几个亿。所以人生啊，还是需要冒险的，不要还没开始就老想着输，你看你这么阳光青春的小女孩，就是太悲观太消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