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灯的手捏紧了茶杯。
唐棋乐施施然道:“五脏六腑全都碎成渣了,我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不过,我那时候正好需要一个肉身来和你们见面,情况紧急,只能将就着唐棋乐的肉身用了。”
闲灯追问道:“那他呢?他去哪里了?”
唐棋乐道:“你师弟肉身虽损,但魂魄还没有消散。我将他的魂魄带在身边,一直到了三个月后,才遇见了一个合适的人。”
那时候,唐棋乐的魂魄已经很微弱了。无字磐石的灵力护持不了多久,有没有一个可以装魂魄的法器,若是放到造化镜中,又怕在造化镜中抵抗不了镜中灵力冲撞,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所以他一直将唐棋乐的魂魄养在一盏白色的灯笼里,三个月后途径云浮岭,在山脚下遇到了一名小孩。
准确来说,也不能算是一名小孩,他身边似乎还有一个行乞的妇人,看模样,两人应该是母子关系。蓬头垢面地妇人已经命在旦夕,倒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她身边还散落着一个药包,药包里抱的是煮药用过之后的残渣,就算是有药效,基本也是起不了什么作用。尽管如此,女人还是执意要她的儿子将药渣吃下去。
他儿子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的缘故,看着不像七八岁,到只有五六岁的身形。那妇人见到无字磐石一直站在她们面前,忽然对着他猛地磕起头来。传闻,人在要死之前,天灵盖的阴阳眼会打开,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无字磐石不知道这名妇人是不是看穿了他的身份,只知道她磕的头破血流,哑着嗓子“啊啊”乱叫。
他发现,她是一个哑巴。
无字磐石问道:“你要我救他?”
妇人点点头。
无字磐石道:“可以。只不过,我救回来的人,是你儿子,又不是你儿子。”
妇人茫然地看着他。
无字磐石笑道:“尽管如此,你还是要我救他吗?”
妇人又开始磕头。
闲灯听到这里,打断了唐棋乐的话,问道:“你是说,你把唐棋乐的魂魄塞到了他儿子身体里?”
唐棋乐点头:“是啊。他儿子已经要死了,留下一个躯壳也没什么用。我是征求过他母亲同意的,先说好,这可不是强盗行为。”
闲灯问道:“那为什么我见到韩一树的时候,他要说他是封门村的人?”
“因为那个孩子的记忆还在。”唐棋乐道:“那孩子已经长到七八岁了,我将唐棋乐魂魄放进去的时候,他还保留着仅存的记忆,所以认为自己是封门村的人,一点也没错。”
闲灯道:“那他属于唐棋乐的记忆了。”
唐棋乐摸了摸杯沿,道:“既然忘记了,又何必再想起这一段伤情的往事。我为他取名为树,是希望他能够像树一样无病无灾的长大,前尘往事已经是他上辈子的事情了,记起来又如何,有时候忘记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闲灯冷道:“你到想的通透,如果真想你说的那样,在我跌落无妄崖醒来之后,为什么又将他牵扯进来?”
唐棋乐道:“我只是一本顺应天道的预言书,命运做出的选择是我无法左右的。”
闲灯看着他的脸,分明是唐棋乐的脸,但他却从这一张脸上看不到任何以前熟悉的地方。处处透露着高深莫测,处处透露着诡谲,叫闲灯看了一会儿之后就心生了不耐烦之意。
唐棋乐说话根本就没有说完整,而且到处给他挖坑。他确实是想揪着他的领子问清楚,许多不明不白的地方就这么被他含糊过去了,比如他为什么会救封门村的人?为什么会去云浮岭?为什么要特意化出灵识与兰雪怀见面?当真是为了救他吗?可是他与无字磐石素不相识,对方上赶着救他是什么原因?更别说后面的一堆烂事情,他到底是怎么修上阴山法术的,哪怕是他恢复记忆,这一段的过去也不清不楚,想不明白。还有后来无妄山围剿之后,他跌落悬崖,唐棋乐又为什么要冒充普通修士,在他一睁眼的时候就开始忽悠他。
无字磐石总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去做这些事。
他正烦闷,兰雪怀在门口却是等不及的敲门了。
对方没好气道:“讲完了没?”
听他的口气,有些不爽。
闲灯心里一个激灵,想道:算了,这时候问无字磐石,它肯定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这种法宝修出的灵识没有人性,无悲无喜,威胁这条路子肯定走不通,来日方长,先解决兰若这个醋坛子吧。
他连忙打开门,果然见到了兰雪怀有些发黑的脸色。
“讲什么话,要讲这么久?”
闲灯笑道:“没什么。你渴了吗,我给你倒杯茶。”
狗腿至极,唐棋乐看了都忍不住发笑。
兰雪怀哼了一声,想要进去又拉不下面子,闲灯立刻说:“是我要你进来的,我舍不得你在门口站着,你进来坐坐。反正这里没有外人――不对,反正这里就只有一个外人,你,唐棋乐,你看哪儿呢说的就是你,你这个外人,自觉起立,把凳子让出来!”
唐棋乐道:“你们夫妻吵架就不要波及到我这个无故人士了吧。”
兰雪怀很受用“夫妻”二字,只是闲灯还有点脸皮薄,这主要是他完全知道,唐棋乐讲这话中的“妻”指的是谁,要是说他是“夫”,那他也可以没脸没皮,说不定还得意洋洋,沾沾自喜。只是被比作女人就罢了,他也不是没装过女人,只是唐棋乐赋予了这个女人一个妻子的身份,这就让闲灯很尴尬了!
兰雪怀道:“说了这么久,有问出什么吗?”
闲灯看了一眼唐棋乐,说道:“问你话呢,还不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