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
都说人临死之前会如同走马灯一般回顾自己的一生,沉清被压在废墟之下以为自己快死了的时候,也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光怪陆离的,没有起承转合,一开始她回到了四岁的时候,母亲的脸模糊而扭曲,轻轻张口对她说着:“小清,你也快要变成一具尸体了。”
意料之中的一身冷汗,但她却并没有如愿醒过来,而是坠入了另外一个梦境。梦里初中的李玉拉着她去小卖店买创可贴,到水龙头下面清洗摔破的膝盖。
梦里的李玉一样叽叽喳喳,嘴里骂着那几个对她恶作剧的同学,然后手上动作极轻柔的为她贴上了那枚创可贴。
那一年,李玉成为了她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
后来又梦到高中遇上同样遭受校园暴力转学而来的他,也同样被孤立没有朋友。
无论梦里梦外,她总想着一件事:如果曾经被人温柔以待过,那么将来能够至少学会温柔。
李玉用温柔拯救了她,她也希望能尝试着用这份温柔去拯救别人。
高中叁年那么美好而又短暂,到了临近高考的日子,班主任在教室里分发着准考证,沉清暗自想着这真的是梦境吗?
如果可以重新来过的话,那么她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其实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她缓缓低下头,对着正在地上捡准考证的他轻轻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吗?”
不知为何,他抬起来的面孔却变成了傅知寒的脸,他的唇一张一合说着什么,却被梦境里母亲的容貌代替,母亲伸出僵直的手臂一把掐住她的喉咙,嘶哑着吼道:“小清,你早就该跟妈妈走了。”
梦中的窒息感也同样强烈,沉清眼角溢出了泪水,感觉胸腔的空气愈来愈稀薄,用尽了力气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原来一切都是徒劳,她高中的时候还逞强去租恐怖电影来看,试图克服母亲的尸体曾经给她带来的心理阴影,可即便是在梦中,她也依然深陷其中,根本都是无用功罢了。
《SilentHill》里的结尾曾经这么说过:在孩子眼中,母亲就是上帝。
换言之,某种意义上母亲就是孩子幼年时所有安全感的来源,可她的安全感已经被摧毁了,四岁的她对死亡尚且没有什么概念,但对于尸体的那股恐惧感,却一直留存了下来,间接的影响了她二十多年。
但既然是母亲要来带她走,她便顺从了吧,她自小便是个乖孩子,更何况,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母亲了,不知道她这样的人,死后能不能上天堂。
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眼前却出现了光亮,模糊了现实与梦境,她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下来重见天日了。
然后,梦终于醒了。
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厚厚的会议桌紧紧压在她的后背上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五脏六腑的疼痛感快让她晕厥过去,她尝试着想转头或是动弹却发现根本做不到,她操控着喉咙试图一点点的发出声音:“Li.....Lisa...sa...”
可是没有人回应她,黑暗里,一丁点回声都没有。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因为再也承受不住身体的痛楚,加上她多日以来没有好好吃过饭,最终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之前被废墟和会议桌压迫的感觉还被沉清清晰的记着,她拼命的用力挣扎,想从这片黑暗中逃脱出去,她想活下去。
与梦里不同,她感受到了空气的流动,她的求生欲那么强烈,她不想就这样死掉。
不知是第几天,她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当她撑着手臂从床上缓缓坐起来的时候,她分明看到床边沙发上的傅知寒风一样地冲了过来,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
沉清看见傅知寒眼泪吧嗒一下掉下来,砸在床单上,几不可闻的一声闷响。然后像对待失而复得的心中至宝那般,把她的轻轻揽到了怀里。
“万幸,你醒过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