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芥子
翌日清晨，整个山岭被雾气笼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湿气。
岳凡盘膝坐，布条裹着的匣子放在两腿之上。在他面前，篝火渐渐熄灭，化做一堆灰烬。
“唔……”
一声轻弱的呻吟，少女悠悠转醒，刺眼的光线让她难以睁开双眼。
“恩？这是什么地方……啊！”
迷糊过后，少女赫然一惊，浑身一阵冰凉。她立即想起，自己正被三个家伙追杀，自己拼命逃到这里，后来……后来那三个家伙被人给灭了！
少女心有余悸，连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并无发现什么异常，连体内的毒性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这才放下心来，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里仍是山岭，旁边一堆火灰还在冒着青烟，显然是刚刚燃尽。不远处，澹台浩三人的尸体静静躺在地上，已然冰冷。对面，一名男子盘膝而坐，双目微合。
“你……你是什么人？”
少女寒毛惊悚，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努力想要保护自己。她试着运转体内真元，惊喜的发现恢复了大半，顿时松了口气。
心中稍安，少女蓦然记起昨天救下自己的那个人……她再次打量着对面的男子，发现对方真与自己印象中的那个身影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昨夜光线浑暗，她没有发现对方年纪不大，竟然生着一头白发。现在一看，倒是有些意外！
见对方不闻不动，少女长长出了口气道：“多谢这位大哥昨夜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尽……呃，我叫墨旋，是东乱海域的修士。”
岳凡睁开双眼，淡淡点了点头：“现在恢复没有？”
“我已经好了很多，想必是你帮我解除的毒性吧，谢谢……”
墨旋再次谢过，随即面色又有些犹豫的道：“这位大哥可能不知道，昨夜追我之人乃是澹台家的大少爷，名叫澹台浩……”
岳凡表情依然：“我知道，他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墨旋一怔，以为对方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于是又道：“这位大哥，澹台浩的父亲便是东乱海域第一氏族，澹台家的家主澹台若明……”
“那又如何？”
岳凡的问题令墨旋一阵气苦，她不无担忧的道：“澹台家乃是修行界十大氏族之一，你杀了澹台家的大少爷，他们绝不会擅罢甘休的。对不起，这次是我连累你了……”
“不用说对不起，他们都该死。”
岳凡显得很平静，似乎他杀死的不是三个大活人，而是三只肮脏不堪的蝼蚁。
事实上，在岳凡眼里，那澹台浩三人亦不能称之为“人”，而是三个十恶不赦、死不足惜的畜生，甚至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杀人不过头点地，即便是自己最仇恨的人，岳凡也没有想过用万般手段去折磨对方。他不是宽容，也并非仁厚，而是原则，因为这是他尊重生命的一种方式，或许正是因为他的珍惜，所以才能活着走到今天。
……
“他们……他们的确该死！杀得好！杀得好！”
墨旋回想起昨夜的一幕，心中怒火再次点燃。自己差点成了那纨绔公子胯下的玩物、凌辱的对象。要不是遇上岳凡，她实在不敢想像自己会遭受多么悲惨的下场。
不过，墨旋实在没料到，自己会遇上岳凡这样性格强硬的人。她现在很感激，感激上天，感激眼前的这个人。如果换了是别的修士，听到澹台氏族的名头，恐怕根本不敢多管闲事，说不定反而会把自己送出去，以换取平安。
“这位大哥，你真是修士吗？怎么我感觉不到你身上有真元波动？”
墨旋满心好奇，对方是如何杀四澹台浩和双煞兄弟的，可惜自己当时头昏脑涨，对发生的事情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要知道，这三人可都不是普通修士。双煞兄弟二人乃是天道中境的高手，在东乱海域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之辈，加上背后有澹台家撑腰，向来横行无忌，谁都不愿招惹他们。而澹台浩更是天道上境的高手，虽然还没有将神魂融入意境，但他有百花针这样的奇宝防身，普通天道上境的修士根本就不是其对手。想想自己一个天道中境的修士，能在这三人手中逃离一段距离，算的上是万幸了。
见岳凡不说话，墨旋没有再问，自顾走到澹台浩的尸体一旁，又踢又骂：“狗东西！臭东西！自以为身在氏族就了不起，现在死了活该，修行界总算少了一个败类，呸！”
澹台浩的尸体已经僵硬，任凭墨旋如何踢打都不会有什么反应。
见此场景，岳凡微微一怔，这姑娘的性子倒是直快，人都死了还要弄上两下，抱负心真是不小。
一番宣泄过后，墨旋蹲下身子在澹台浩的身上摸索了几下，一个锦囊出现在她的手上。接着，她又在两名光头男子身上如法炮制，同样摸出两个样式各异的锦囊。
死人财？
岳凡脑中念头一闪而过，却是没有说什么，他对墨旋的行为倒是没有觉得反感，只是惊异一个女子竟然能干出这样的事情，而且看对方熟练的手法，显然不是第一次。
……
墨旋重新返回，见岳凡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不禁红了红脸。她也知道，自己一个女子家，干这种事情确实有点不雅，故而辩解道：“他们反正也都死了，留这东西也没用，不要白不要……”
对方一脸沉默，墨旋反而暗暗生出一丝警惕。在修行界，杀人越货的事情常有发生，就算是大尊也没办法杜绝这样的事情，这也促使修行界的现实与残酷。自己现在是一介散修，无宗无门，不得不小心谨慎。只不过，对方毕竟救过自己性命，墨旋不想把气愤弄得太僵。
“那是什么东西？”
岳凡盯向墨旋手中的三个锦囊，感觉此物很不寻常。一般人家的锦囊是用来装些钱财，而墨旋手中的锦囊却透着一丝神秘的意味。
“你不认识这东西？！”
墨旋看岳凡的表情不像做假，心里已经可以肯定，对方绝对不是修行界的人，是以把三个锦囊递给对方道：“这东西在修行界称为‘芥子’，里面是一个稳定的须弥空间，大小不一，能够存放一些东西，几乎是每个修士的必备之物。”
岳凡将锦囊接过手中，轻轻掂了掂，不足五两之重，倒是轻巧方便……何止是方便，这东西简直就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必备之物。
“怎么用？”
岳凡把三只锦囊抛还给墨旋，后者解释道：“这东西与主人的神念相互联系，只要主人一个念头，就能从里面取出东西，非常简单……”
听到这里，岳凡略有所悟，难怪他经常看到一些修士凭空取出一些物品，原来是因为有「芥子」，果然很神奇！
墨旋见状继续道：“每一修士的芥子都是自己炼制的，直接就能认主，他人无法从中取出东西，除非强行破开芥子上的禁制阵法，斩断其主人的神念烙印。当然，现在澹台浩他们已经身死魂灭，这东西就是无主之物，自然可以随便取舍。”
说着，墨旋将三只芥子倒转过来，从里面掉出许多东西，一一被她用真远托住。
华丽的衣物，漂亮的配饰，几十块闪闪发亮的晶石，两本书物，三把剑器、几只玉盒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难以想像，一个小小的锦囊中居然装载着如此多的物品！
“这是天晶！？”
岳凡一眼便认出那几十块发亮的晶石，当年自己身受重伤，尘香便是用这天晶来助自己恢复元气。据他所知，这天晶在修行界中珍贵异常，即便是天门这样底蕴深厚的宗门也不会有太多天晶储蓄，而每次的隐林大会之争，同样亦是为了天晶的归属而斗。
“你认识……”
墨旋有写错愕，对方明明不知道芥子是什么东西，怎么又知道天晶这种稀罕物品。
“见过。”
岳凡点了点头不愿多说，似乎勾起了淡淡的思绪。
“啧啧啧，没想到澹台浩的身家竟然这么富有，别的氏族少主也不见得比得过他，光是天晶就有数十块，不知道他们做了多少杀人越货的勾当！”
墨旋直勾勾的看着那些天晶，尽管心里有多么不舍，还是送到岳凡面前：“这位大哥，他们既然都是你杀的，这些东西应该全部是你的，请收下吧！”
在修行界摸爬打滚这么多年，墨旋很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对于岳凡，她可不敢有什么其他异样的想法，对方既然能轻易杀死澹台浩三人，自己根本就没有半点反抗的资格。
岳凡没工夫去揣测墨旋的想法，他心中念头一动，这东西当年能够帮助自己恢复元气，说不定现在也可以用。
念及于此，岳凡随意拿一块天晶，握在手中细细感应着……忽然，一丝元气渗透体内，经过转换，直接化为纯净的元力。
看着手中化为白色灰烬的天晶，岳凡先是一怔，随即欣喜万分！他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即便失望也无所谓，可他真的没想到，这天晶中蕴涵的元气竟然能够直接被身体吸收，尽管效果微乎其微，却是比自己吐纳来得快一些。
这样意外的发现，如何不让岳凡欣喜若狂。如今他要面对的是大尊，修行界至高的存在，能够多恢复一点实力，他便能够多一分成功的机会。
为了确认不是自己的幻觉，岳凡再次拿起一块天晶……果然，又是一丝元气渗透他的体内，化作纯净的元力。
岳凡的这一行为，看得墨旋两眼发直、目瞪口呆。在修行界生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够在几息的工夫把天晶给炼化成灰烬。
在墨旋眼里，天晶之所以珍贵，就是因为天晶中蕴涵着庞大的能量，如果被人一下子吸入体内，好比一只蚂蚁吞掉一头大象，不被撑死那才怪了。而她本人每得到一块天晶，亦要慢慢吸收炼化个十天半月，才能将元气全部转化成自己的真元。
还未等墨旋回过神来，岳凡毫不客气的将所有的天晶揽入怀中。
一次一块，绝不手软！
……
时间过得很快，岳凡吸收天晶的速度一直都维持在稳定的频率。
到了现在，墨旋已经彻底麻木，她看着一块块天晶在岳凡手中化为灰烬，整个脑袋一片空白。待对方停下动作以后，她渐渐从沉浸中回醒过来。
“你……你你……”
墨旋瞪了半天，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此刻心潮激涌，恨不得冲上将岳凡一脚揣翻，再狠狠踩上几脚。闪闪发光的晶石啊，本姑娘还没有闻到你的气味，你就这样糟践在一个恶魔的手里。恶魔！对，他就是个恶魔，一个专吃天晶的恶魔，这些晶石可足够自己跨入天道上境啊！
与墨旋的心情不同，岳凡此刻很是激动。吸收完这数十块天晶，他体内的生机开始渐渐恢复，一缕元力重新凝聚。
这天晶真是夺天地之造化，如果能大量供应，岳凡相信用不了多久，自己便能恢复如初。这样一来，事情就简单多了。
岳凡的想法确实不错，可是天晶在修行界异常珍贵，想要大量拥有，谈何容易？数十块天晶才恢复那么一点点元力，若是要填补岳凡失去的元力，那还不知要多少天晶才够。
无怪文宗清当初提都不提天晶之事，一来她没料到岳凡能够直接将天晶转化为元力，二来她自己手中的天晶亦不多，还要作为炼药之用，如何舍得拿给岳凡白白浪费。
……
岳凡心情大好，又随意拿起面前的几样物品过目……
灵株、奇葩、天财地宝、灵丹妙药……当岳凡看到一只手指粗细的寒针之时，不由想起昨夜澹台浩射向自己的兵器。
说实话，岳凡对此物的威力非常忌惮，别看当时他轻松躲开，那是在巨大危机下暴发出来的本能潜力，若非他体质过人，恐怕恐怕早就成为那针下亡魂了。
对面的墨旋见岳凡手拿之物，正色道：“此物乃是澹台家的独门奇兵，名叫百花针，在打出去以后，可以爆发出上千只毛发细长的针丝，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操作也很简单，可谓又好用、又实用，其威力比之一般的奇宝还要大上许多。”
听着对方讲解，岳凡仔细想了一下，还是将「百花针」收入怀中。这玩意是个好东西，就像是修行界的暗器，说不定在关键的时候还能救上自己一命。
接下来，岳凡再拿过两本书册，一本叫《修行见闻录》，上面记载着修行界各个地方的一些情况，他粗略的翻看了一下，觉得还比较使用，于是留了下来。至于另一本《青冥册》，则是一套修炼功法。岳凡对于修行界了解不多，这套功法正好供他参考，也留了下来。
这时，又有一物吸引住岳凡的视线。
那是一颗龙眼大小的肉球，表面飘散着淡淡的腥味儿，其内波动一阵一阵传来，仿佛一个鲜活的生命一般。
“这是什么东西？”
岳凡拿起来看了看，软软的，有点恶心。
虽然这东西看上去有点恶心，但在墨旋眼中，这简直是世间上最好的东西。只听她有气无力的道：“这东西是异兽修炼出来的内丹，比天晶都还要珍贵，可以入药炼丹，也可以增长修为，总之好处很多。这本来是我在荒岭的一处洞穴斩杀了一群吸血蝙蝠才得到的，没想到半路遇上了儋台浩他们，他们追我，就是为了这个东西。”
“哦。”
岳凡点了点了，没有什么反应，异兽内丹这东西好是好，可里面的能量驳杂，对自己没有什么作用。于是他把异兽内丹放了回去，继续看向其他物品。
澹台浩三人的好东西真是不少，还有三把剑器，每一把都蕴涵着奇异的力量。
“那是奇宝……”
墨旋的声音再次响起：“澹台家真是不得了，随随便便就是三件奇宝，果然是财大气粗之辈！”
“奇宝？”
岳凡微微怔了怔，倒是对奇宝有一些了解，这东西在修行界同样是稀罕之物。他再次打量了一下三件奇宝，剑身的结构非常玄妙，其内仿佛刻印着几种微小的阵式，相互组合重叠。
岳凡自忖对奇门之术略知一二，但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微小的阵式。如此微小的阵式，到底是如何印刻在剑身上的，简直是不可思议。
岳凡取过一把剑，做为研究之用，其余的东西全都推给墨旋：“这些东西我用不上，你自己留着便是。”
“留……留着？！”墨旋脑袋一懵：“你是说，这些东西都给我？！”
“恩。”
得到岳凡的肯定，墨旋仍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多的东西，竟然统统给了自己，尤其是那颗内丹和两件奇宝，绝对价值不菲，即便自己不用，也可以拿去换别的东西啊！反正要是换了自己，肯定不会把这些东西白白便宜别人。
“这……谢……谢谢……”
突然被巨大的幸福给砸中，墨旋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觉得眼前这家伙好神秘，连这么好的东西都看不上眼。
岳凡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开，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喂！你……你等等我啊！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见岳凡已走，墨旋想也没想，连忙追上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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