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了名,逃无可逃,殷落的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了,是一种濒临死亡的人灰烬般的颜色,任是再鲜艳的口红也压不住。
但人总想活下去,哪怕是挣扎到最后一刻,也要活下去!
这是殷小五的人生准则!
因此,殷落稳住了心慌,走上前来,姿态依然优雅,开口笑道:“妹妹,你这话就很奇怪了,我还想问问你,昨晚为什么要为陆慕辰殉情呢。陆慕辰被我们杀了,你就跟着他跳海,我们兄弟那么多人捞了一夜也捞不到。为了活下去,我才不得已跟义父撒谎了……现在你安全地回来了,这是秦帮的大喜事,你在生什么气?”
殷落倒打一耙,却也正中盛知夏的心脏。
陆慕辰死了,被他们杀了,无论是为了救她而死,还是被他们的子弹射杀,他们都是罪魁祸首!
盛知夏弯起唇,哈哈笑了,笑得又猖狂又绝望,她蓦地扯开了旗袍的领口,露出了带着血痕的伤口,又将蕾丝的长手套摘了,将光着的胳膊伸出去给众人看:“我为陆慕辰殉情?我自己找死?我要是想死,也该一枪先崩了你才对!”
“媛媛,你的伤……”贺以南想趁机表达疼惜。
“贺先生,你先别说话!”盛知夏却打断他,将话语权抢了回去:“殷落姐,你怕我抢走三哥,一定要置我于死地,之前我爸爸回来那天,你已经给我下过一次毒了,怎么,不记得了?现在,我差点毁容、断了胳膊断了脚,落得一身的伤痕,只差没破相了,你却说我为了陆慕辰殉情?”
她扭头就下了命令:“去把昨晚的兄弟们叫出来!我要听听看有没有人颠倒黑白!看看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还有,贺先生……”盛知夏主动叫了贺以南。
贺以南立马就应声:“我在呢……”
盛知夏冲他笑了笑,却分不清她的笑意是什么意思:“嗯,贺先生,你要替我作证!到底是我要杀殷落姐,还是她勾结了外面的人,弄了人皮面具,伪造了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来蛊惑兄弟们,差点让我成了烟花大会的靶子!”
“这……”贺以南这时候哪敢插嘴,殷落说过和他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可显然殷落并没有更多的筹码,他用脚趾头想,也不会站在殷落那一边。
贺以南本以为需要立马站队,可幸好女孩只是跟他提了一句,还是继续朝着殷落发难,盛气凌人到近乎歇斯底里:“殷落,你还有脸提昨晚去大海里捞我,你知道我在海里游了多久吗!我多拼命地往上爬啊!还以为兄弟们会来救我,你会来救我!可惜,你没有!要不是我憋着一口气,想着还没参加我爸妈的婚礼,没给我爸贺寿,没撕开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的真面目,我早就死了!”
秦觉,贺以南,还有昨晚那些戴着黑头套的男人们,人人都别想置身事外,全都被盛知夏给点了名。
在秦帮老大的绝对权威之前,秦帮大小姐也拥有了审判的权力。
早就有人去带人了。
秦觉和贺以南被单独提起,心思却各不相同――
秦觉被置于是非中心,昨晚的一切是因他而起的纷争。
贺以南呢,忽然感觉有了生的希望,女孩分明是在拉拢他,并不想让他死。
盛知夏的怒火却没停下,继续朝着殷落发难,步步紧逼:“你是不是早就希望我死?我死了,今天秦帮就要喜事变丧事,我爸妈就失去了唯一的女儿!殷落,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就可以取代我?怎么?不承认?你不是差点连我的伴娘服都穿上了吗?你也配?是不是接下来还打算跟三哥在一起,成全你自己多年以来的梦想?”
“你胡说!”殷落的脸白得吓人,盛知夏每一句话都是火上浇油,有理有据,条理清晰,这是要逼她去死。
但她殷小五不是吓大的,哪怕是死也要拖个垫背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子弹的伤口还没愈合,经过扯动,正有血渗出来。
手指上都沾了血,和她的唇色一样红,殷落也发问:“秦帮向来是义父做主,我们小辈不敢说什么,但人总得给自己争一争,没做过的事情我不认。还有,我想问问妹妹,你到底爱着谁呢,是三哥,还是贺总,或者你只爱陆慕辰?这么恼羞成怒地针对我,是为了陆慕辰吧?我肩膀上这个伤,是陆慕辰开枪打的,他到死都在保护你,你也是为了他在找我的麻烦吧?义父,三哥……”
秦帮能做主的男人们,可以决定她的生死,殷落必须要让他们来做评判:“如果因为我杀了陆慕辰而不得不死,我不服。我在执行秦帮的计划,执行义父和三哥的命令,我不觉得自己有罪。如果其中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让妹妹有了误会,妹妹可以再给我一枪,我殷小五皮厚肉糙,挨得起枪子儿!”
殷落真是个聪明的女人,避重就轻,绝不肯轻易赴死。
陆慕辰是祸害,是秦帮的眼中钉,此前秦福生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并没有尊重过女儿的意愿。
假如盛知夏真是秦福生的女儿,当真爱着陆慕辰,知道真相后,或许已经疯了。
生父要杀了她的丈夫,并且已经得手,换谁受得了这种刺激。
然而,盛知夏早就换了心肠,她正面回答殷落的问题:“殷落姐,别在这里挑拨离间了。我生来浮萍一样,跟着妈妈受尽了欺辱,第一个给我安全感和疼惜的人是贺先生,我永远都记得他给过我的关爱。至于三哥,你知道我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吗?我们有天定的缘分,他救过我,我也救过他,同生共死过的情分你不懂就不要玷污!还有,陆慕辰……你知道我对他是什么感觉吗?”
盛知夏不回避问题,一个个列出来回答,好像每个男人对她来说都特别重要,无论是贺以南还是秦觉,都是她不可割舍的部分。这是十八九岁的女孩的天真。
人人都在等着她关于陆慕辰的回答。
盛知夏也如他们所愿:“陆慕辰,呵呵,毕竟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虽然是他强迫了我,但我从小就缺父爱,缺安全感,以他的身份地位,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捧到我的面前……我承认我受到了诱惑,想过和他好好地过日子,连外祖父外祖母都觉得他很好……难道我不能喜欢他吗?至于殷落姐说的爱……呵呵,爱是什么东西?我还真是不懂。殷落姐――”
殷落屡次被点名,浑身戒备、发抖,秦老大的女儿年纪小,可很明显她小小年纪很会拿捏人心,让每个男人都觉得她爱着他们,他们还有希望,为了她……会争得你死我活!
“你想说什么?”殷落努力镇定,问道。
盛知夏的笑意爬满了整张脸,连眼神都开朗活泼起来,掺杂着不加掩饰的疯狂,她猝不及防地抛出了一个问题:“殷落姐不是说,陆慕辰是你杀死的吗?你有什么证据?等昨晚那些兄弟们来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陆慕辰的死。”
她说着,弯起唇角,俏皮地盯着殷落惊讶的脸色。
“义父,那些人带过来了!”封四最可靠,不管有天大的事儿,只要他还在,就会坚决执行盛知夏和秦福生的命令。
昨晚那些戴着头套的杀手们被带了过来,齐刷刷朝秦福生跪了一排:“秦老大,我们知错了!是小五姐……小五姐让我们这么说的,昨晚大小姐被人陷害掉进了海里,我们想去救的,小五姐说不用了……然后她拿着机枪……”
在生死的面前,告密者总是脆弱,江湖义气也抵不过自己的性命重要。
供词全都反转。
殷落咬紧了牙关,垂死挣扎:“你们胡说!血口喷人!”
那些人低下了头,出卖兄弟是秦帮不齿的行为,他们已经做了,不能再说。
“没关系,他们不敢说的,我来帮他们说,他们不知道的,我来告诉大家。人嘛,死也要死个明白,不能被冤枉。”盛知夏走到殷落身边,绕着她一边转,一边慢悠悠地说:“你串通了一个早就看我不顺眼的女人,弄了个特效化妆术伪装成我的样子,在兄弟们保护我的时候,你倒打一耙,说我是假冒的。没想到,那个女人的身份却被我识破,因为贺先生的缘故想要杀我,跟殷落姐也算是一拍即合了……”
“呵,秦媛,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每个男人都爱你,每个女人都恨你吗?”殷落冷笑出声,脸色却已经如同死灰一般。
“这个你心里清楚就好了,我是不是被人爱着,是不是被恨着,事实如此。”盛知夏一副小女孩的天真模样,继续笑道:“别打岔,话还没说完呢,那个女人要杀我,眼看计谋不得逞,她疯了,要跟我同归于尽,最后我跟她一起滚进了海里。贺先生想拉住我,没能拉住,好像还中枪了,在坠入海底之前,我听见他的叫声了。”
“我掉下去之后,一直想等着你们来救我,可笑的是,居然等到了海面上的无数的子弹扫射过来。”盛知夏近距离阴恻恻地盯着殷落的眼睛:“殷落姐,你好狠的心啊。但你再狠也不过是个猪脑子,让我来告诉你陆慕辰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