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放开我先生!”白太太忍无可忍,想要上前来拉扯。
“啧啧,这男人也太窝囊了,打了人,还不敢和童小姐跳舞,也真够没出息的!”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穷酸书生,丢人现眼,连童小姐的邀约都舍得拒绝,要知道童小姐可是秦淮歌舞厅最难约的啊……”
一群人在旁拱火奚落,句句都听在了“白先生”的耳中。
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似的,又或者是忍无可忍,憋了太久的情绪全都爆发了,终于,景寒伸手反扣住了盛知夏的腰,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中――
这一下,猝不及防。
盛知夏倒是吓了一跳,心里默默地祈祷s别生气,她对景寒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只怕别人以为她有。
“你很会跳舞?很会陪、客?呵呵,我今天就来领教领教童小姐的舞技何等惊人!”白先生咬牙切齿地说。
戏到了这里,台下众人纷纷兴奋起来,斜眼去看陆少的脸色――陆少没有什么脸色,他坐在最前排,留给众人后脑勺和刀削斧砍的侧脸线条。
他的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的人。
“景寒的戏真厉害,看得我都跟着他一起生气了,这戏我算是看懂了,爱恨情仇一下子就出来了,白先生跟童小姐要跳舞了,居然有点期待!”
“是啊,反而是殷落今天不在状态,白太太的戏份太弱了,有点没接住,明明是原配,硬生生把自己变成了配角,楚媛的即兴表演能力也太强了,我很期待她接下来的戏份!”
“我也期待!毕竟跳舞是她的强项,景公子的舞技也是出了名的,我居然没想过他俩有一天能现场battle啊!今天这舞台太值了!”
台下众人窃窃私语着,戏好不好看,看下去才知道,谁弱谁强立马见分晓。
“这个死丫头真会抢风头,天生的狐狸精。”邱梦坐在贺以南身边,露出不屑的嗤笑。
贺以南的眉头一直皱着,好像因为天生的占有欲,他并不喜欢楚媛小丫头跟任何人亲近,陆慕辰不行,景寒也不行,她的戏确实是好的,灵性十足,但他看得烦躁,又不得不看下去――斜眼去看陆慕辰,陆慕辰好像看得很认真,呵,他只好将气憋住,等这场戏最终结束。
台上的殷落的确尴尬无比,她在这场博弈中落在了下风,从她吃了楚媛一巴掌开始就彻底输了,生生把自己变成了配角。
但是,殷落还留有一丝幻想――景寒对楚媛肯定是有敌意的,那一巴掌就是证明。既然她殷落没有办法对付楚媛这个小贱人,不如就静静地看着景寒会怎么做吧。
要知道,跳舞上面景寒是行家,哪怕是众目睽睽之下,只要景寒想,就能搞出事儿来,有多少人因为跳舞落了个终身残疾,跟谁去说理?景寒的身份摆在那里,他是对付这个小贱人最合适的那位。
“行,有人陪我们家先生跳舞,我也看看便是,童小姐既然是秦淮歌舞厅的红人儿,我们家先生也不亏着。”殷落给“白太太”来了段词儿,也把自己变成了观众。她假装大方,从言语上羞辱童小姐。
所有人都静观其变,退到了一旁,聚光灯投射过来,舞台上只剩下盛知夏跟景寒两个人。
背景音乐也忽然一转,再也不是什么歌舞厅里常见的靡靡之音,而是变成了狂野的伦巴。
毕竟是现代的舞台嘛,又是一场即兴表演,就算不符合年代,也不管那么多了。
随着音乐的第一个节拍响起,盛知夏的眼神和动作就变了――这是舞者刻在肌肉甚至可以说是长在基因的记忆了。
“你想干什么?”景寒没有开口,可他的眼神盯着怀里的舞伴,却在询问着这个问题。
毫无疑问,他没有明白盛知夏的意思。
是想缓和气氛,还是剧情需要?他凭什么配合她去表演?
也不知道后台操纵bgm的是谁,音乐声越来越急促,什么舞种全都来了个遍,台下人人都看得清楚――楚媛在借着舞蹈跟景寒挑衅。
是的,挑衅。
舞台上,舞者的世界,谁的气势更足,是可以被感知的,楚媛在舞台上的压制力简直无与伦比,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全都勾人心魄,像是牵住了观众的心,被迫跟着她游走。
她是舞台上的精灵,捉不住的精灵。
“景寒在干什么啊?再这样下去,他的气势就要输了,楚媛在舞台上的张力也太足了吧,没想到连景寒的气场都压住了,太惊艳了!”
“是啊,好惊艳!绝绝子!我第一次对楚媛路转粉!这丫头就是天赋惊人啊,绝对前途无量!”
“我收回对她的黑言黑语,我被她征服了……”
人人都是慕强的,只要对方拥有绝对压制的实力,是他们永远也比不上的存在,那么她的一言一行都会被原谅。
实力才是洗白的唯一途径。这一次楚媛证明了这一点。
“快看!景公子反击了!他终于开始反击了!”有人在台下惊讶地叫了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着台上的两道身影。
舞者的动作有时候是很贴近的,气场的压迫在外人看来甚至有点勾引的意味,盛知夏贴在景寒的身上,却并不暧昧恶俗,以舞蹈的优美张力勾着观众步步陷入她塑造的故事之中。
起初的针锋相对,后来的咄咄逼人,再后来的哀叹倾诉,不过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几段舞蹈的起承转合,她所有要说的话好像都在里面了。
而景寒呢,他从最初的抗拒,到中间的不胜其烦,到此刻的恼羞成怒,终于借着一个托举,将盛知夏丢了出去――
“啊!不会吧!景公子这是干什么!”台下有人尖叫出声。
“这太危险了吧!”连景寒的粉丝都捂住了嘴巴。
托举飞出去的动作,不是谁都可以做的,必须得是和对方有绝对的信任,而且有长时间的默契,才可以去尝试的。
甚至,哪怕是拥有足够的默契和信任,这个舞蹈动作也很容易失败,造成女舞者的受伤――伤情严重的,可能导致肢体瘫痪,再也不能做个正常人。
“陆少站起来了!”有人在百忙之中还不忘去看陆慕辰的反应。
台下观望的陆慕辰终于站了起来,下一秒恐怕就要杀了景寒吧?假如陆太太出了事……
“啊!”又是一声齐齐的惊恐声。
只见,舞台的聚光灯下,被甩出去的“楚媛”稳稳地落地,一只手搭在了景寒的胳膊上,完成了一个优雅的落地动作。
她蹙眉笑着轻轻对景寒说了一句什么,景寒的瞳孔剧变,好像是听见了什么可怕的不可思议的咒语,他的整个人都呆立原地。
“下次不可以再这么玩咯,你真不怕我摔死啊?”
景寒刚刚听到了有人对他说这句话,只是一句话而已,就让他被雷电击中,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好像隔着遥远的时光、隔着生与死的距离,他想起了从前陪她练舞的时光,盛知夏总是喜欢追求高难度动作,他也是一样。
所以,他们总是在练舞的时候互掐,互相炫技,甚至多次演练双人舞的动作,其中就包括这个托举旋转。
每一次,她玩得很大,旋转落地时,他总是吓出一身冷汗,气急败坏地吼她:“下次不许再这么玩,你真不怕摔死啊?”
盛知夏也总是哈哈大笑,张扬恣肆:“哈哈哈哈,你又输了!在舞蹈上跟我比狠,我永远最狠!哪怕摔死,谢幕也要绝对完美!比不过我狠的,都输了!”
她总是在嘴上耍狠,舞蹈动作上赢他,其实她哪里知道,他根本是太担心,怕她出事,总是后退一步,让她赢。
虽然,他承认她是女舞者里的天才,永远的天才。
此刻,在灯光昏暗的舞台上,有个女孩站在他的面前,将他从前对盛知夏说过的话还给了他,丝毫没有谴责或者怪罪的意思,她笑嘻嘻地说,可她的神色分明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
“你……”景寒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人掐住了,开口生涩,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这个少女的脸。
“谢谢这位先生赏脸陪我跳舞,希望没有扫了先生的兴致,不如今晚咱们就到这儿吧。这位先生,我先失陪了。”盛知夏带着笑意,依然没忘她在舞台上,他们在角色中,提醒着景寒。
景寒依然没有办法回神,众人以为他也入戏了,白先生沉湎于过去跟童小姐的情分,痴痴地陷入了绝望,殷落扮演的“白太太”忙上前去扶他:“先生,我们回去吧,这里太乌烟瘴气了。”
她扶着景寒,景寒还频频回头去看“童小姐”――穿着一身艳俗的歌舞厅旗袍的女孩早就背过身去,不再看他一眼。
她的背影淡薄,消瘦得厉害,聚光灯早就散开,她萧索的背影一身风尘,徐徐走入了昏暗之中,让景寒一瞬间想起了一个词――阴阳永隔。
不知道怎么了,他的眼眶一热,一滴泪居然滑落眼角。
聚光灯恰好捕捉到了他的泪,给了一个大大的特写――哀婉,深沉,久久难以释怀的爱与恨。
【作者有话说】
抱歉久等了,这个月就会完结啦,作者还活着,?(′???`)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