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方毓书正在替顾知安把脉,面色凝重,就算再无知也看得出顾知安的情况很不妙。顾知安躺在那儿,除了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外完全察觉不到一点活人的迹象,就连脉象也弱得很难察觉。
方毓书收回手,看了一眼林昭。
“寒见草。”
林昭拧眉疑惑道:“你之前说过寒见草毒性不强,顾知安这样子,怎么可能是寒见草,他这分明——”
一边擦手一边回头看顾知安,“他这样半死不活,和个死人差不多,的确是寒见草,不过他不单单是中了寒见草,而是有一样东西诱发了寒见草的毒性,你们回来的时候我看了,不少人身上有烧伤,如果我猜得不错,尉迟迥用了火油。”
“……火油里有别的东西?”
方毓书点头,“葵根听说过吗?这是只有皇室才种植的一种草,本无毒,而且还有清脾驱寒润肺的功效,还能做食材,却有一样不行,那就是在制成香料后燃烧,一旦遇上寒见草,就会变成剧毒。”
剧毒?
林昭眼神一暗,正要走到顾知安旁边脚下虚浮险些站不住。裴月薇站在一旁伸手想扶,就见林昭动作很快,走到顾知安床边,一开口声音竟然有些嘶哑,“他什么时候能醒来?还是——”
“解药只有李恂有,历代,解药都只有皇位继承人才有。”方毓书说完看向其余人,“裴姑娘还是先随我出去。”
没救了?裴月薇心里说不上的滋味,只觉得堵得慌。
顾知安那么一个命大的人,好几次都死里逃生而且还……校长得不可一世的人怎么就不行了,居然中了尉迟迥那小人的奸计。
看了一眼林昭,见林昭没有说话,低叹一声跟着方毓书往外走。
帐篷里其余人全部都离开,三十六也只是进来放了一碗药后就退了出去守在门口。林昭坐在床前,背脊挺直,可是一双眼却见不到半点的希望。
林昭伸出手,不由苦笑。
他什么时候手抖过,就算是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他也不见得会手抖,可这个时候竟然连握住顾知安手的力气都没有。
“我知道,你……是替我受了罪,寒见草的味道我闻到了,在衣服上,原本是我要穿的。”林昭声音有些哑,语气平静得不像话,“顾知安,你永远都是这样,我以为身世坦白后你会坦率一些,谁知道你变本加厉,南诏的事,怨不得你,我——”
在南诏解了噬心蛊后,他一身内力丢了七七八八,如今也只有原来的七成,平日和旁人交手看不出,可顾知安是什么人,眼尖得林昭胖了一斤也能看出来,怎么会察觉不到他内力大不如前。
回到京城后,他曾去见过张之蕴,张之蕴在他临走前只说了一句话。
这大秦,成也顾家,败也顾家。若非顾家功高,嬴烙又何必处处提防,可若不是顾家,秦国岂有今日安稳。
“我会替你寻回解药,西凉王宫也不是什么去不得的地方。”林昭脸贴在顾知安手心,喃喃道:“不过,杨守义很快就会去黄泉路上同尉迟迥相会。”
通风报信,背叛大秦。
帘外三十六听得里面声响,抬头看向不断落下的血,鼻尖一酸忽然有些想洛阳了,洛阳这个时候打得年糕,特别好吃。
“林公子?”
“进去守着,除了我和方军医还有裴姑娘外,任何人都不得靠近顾知安。”林昭神情冷漠,看了一眼三十六,“这件事情——”
林昭原本想叮嘱不要传书回洛阳,可一想铁骑卫的人什么时候会不把消息传回来,就算是带来的人听他的,那王府派来的眼线也不一定。
这个时候怕是消息早已经从这里飞往洛阳了。
“你怎么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守在他旁边。”裴月薇身上红色的斗篷衬得面色红润,比从前在王府多了几分生气,“林昭,他待你可真好。”
语气有些酸溜溜,盯着林昭。
闻言林昭一怔,摇了摇头,“月薇,你这是在怨他还是在怨我?”
“怨你们做什么,我原以为他只是不喜欢我,还以为他喜欢忘忧,可也不想,一直到我去了京城时才意识到,他只是有了心上人,所以才看不上我。”裴月薇轻叹一声,“你打算怎么做,我问过那什么军医了,他可说了,这毒,只有李恂能解。”
李恂如今怕也快收到尉迟迥阵亡一事,可要下毒,也得是李恂受益,谁知道李恂打的什么主意。
看了一眼那边正在替将士包扎的方毓书,林昭收回眼神对着裴月薇笑了笑,“他能为了我远赴南诏,我自然能为了他去一趟西凉王宫,李恂这人阴险狡猾,既然早有了阴谋,我也不能让他太好过。”
“你有把握?”
“算不得。”
裴月薇有些急,“那你这样去了,你有个三长两短顾知安醒来怎么办?到时候你没了,你认为顾知安还能当做无事发生?”
见袁惠胜押着一人走来,林昭眼神一沉走上前,盯着披头散发已经被施过刑的杨守义,出乎意料的笑了,“有劳袁将军,把人带到校场去,我想让众位兄弟看看,军中有人包藏二心,不惜害死随他征战多年的将士。”
袁惠胜一愣点点头,“是!你这狗东西,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