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雷烈或者不知道血祭的底细,却同样看出兽神的古怪,知道一旦被其逃掉,势必会放虎归山。摄人心神的杀声中,荡决刀终于数年来首度公然现身,化作一道绚烂夺目的匹练,向着兽神的腰间横扫而去,正是七杀刀法中的拦腰斩断。
雷烈,战罡境三层中阶,战力在用上荡决刀后,足可对敌战罡境五层的强者,北宫言,战罡境三层,冷无华,战气境十层巅峰,只差半步就突破战罡境。三人都是身经百战之人,虽然是首度联手,却配合得极为默契,全力出手之下,威力至少提高了三倍。
兽神在从兽卵到孵化后的三天内属于成长期,这段时间内,得到的血肉滋养越多,血肉中蕴含的精气越充足,实力就越强大。大厅里先前被杀的那二十几人,多半都是城里的商户和一些文官,加起来提供的精气也比不过青仙儿一个战气境七层的高手,此时兽神等于得到的血肉供养骤然增加了一半,实力顿时突飞猛进,比起刚才来高出一大截。
对三大高手的攻击视而不见,兽神仰天狂吼,原本过丈的身体在吼声中窜到了丈五,身上黑色的长毛颜色开始变淡,光泽却有增无减。三枚弩箭最先到达,却连目标的皮都没碰破就被弹落在地,雷烈三人的四样兵刃随后在几乎同一时刻命中目标,闷响声中,一层光波以兽神为中心向四周荡漾开来,北宫言和冷无华连人带兵刃全都被震飞,好不容易才稳住下盘,只有雷烈的荡决刀丝毫不受影响,一刀正中兽神的腰际。
“嗷吼!”兽神的咆哮声,痛苦中蕴含着愤怒,身体却在长刀及体的一刻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闪开,势在必得的一刀只是划开了它的表皮。
“杀!杀!……”雷烈丝毫没有因为招数失手而受到影响,一连串的杀声中,七杀刀法前五招如滚滚长河般施展出来,刀光闪闪,刀气森森,仿佛一团近乎实质的光雾,紧紧笼罩在兽神身边,却始终无法赶上对手那好似失去实质的身形。
“一往无前,杀!”无数刀光骤然间合二为一,化作一道极光,几乎在出现的同时已经到了对手身前,一直忌惮于雷烈长刀的锋锐,只是凭借速度躲闪的兽神终于悟出可退,咆哮声中,全身的毛发尽数立起,在一只右爪拍向荡决刀的同时,无数钢针般的长毛脱离身体,向雷烈激射而至。
兽神的智力和实力成正比,在得到青仙儿的血肉精气后,已经成长到了不下于人类的程度,此时做出的选择无疑是最明智的:雷烈如果去势不变,伤害到的最多只是它的手掌,自己却要射成筛子,而如果他撤招自保,这招一往无前的招意便会被破坏无遗,自身的气势也会大受影响,营造出来的攻势亦会完全瓦解。
假如是针对别人,这一应变足可称得上完美,只可惜,它遇到的是雷烈。
“噗噗噗噗噗噗……”密集的闷响声中,无数道细小的血箭从雷烈身上飚射出来,却并没有让停下来,甚至连他的去势都没有半点减缓,在兽神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炫目的刀光在即将和手掌接触的瞬间奇妙地抖动了一下,以一线之差绕过拦截,冷森森的刀锋瞬迅速向身体逼近。
“呼!”生死一线之际,一道人影闪过,正好出现在荡决刀和兽神之间,刀锋轻松穿过人影,但终究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刀尖深入兽神体内数寸,却被其避开了要害。
“吼!”人影的鲜血喷溅到兽神身上,就像之前那些一样迅速被吸收,但兽神似乎并没有从中受益,一边嘶吼着,一边踉跄后退,双手狂乱舞动着,时而又抱着脑袋,以头撞地,好像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兵符……就在我卧房床头的暗格里,”替兽神挡了一刀的,正是其前身黄进的父亲黄延年,这位黄沙城的城守奄奄一息,吃力地说道:“他已经中了血灵唤魂大、法,给他一个机会,求你……”身体仰天栽倒,再也没有了气息。
“原来他是邪血宗的弟子,难怪之前能逆运气血真气,逼住软骨烟的毒性。”北宫言走过来,看了一眼已经气绝的黄延年,又看向正在拼命挣扎的兽神,感慨地说道:“此人虽然贪鄙,却总算有些气节,对得起祖宗和良心,也算是一条汉子。血灵唤魂大、法能够以亲人之血唤回迷失者的神智,他既然对兽神施展了此法,显然是希望用自己的命换回儿子的命。”言下不胜唏嘘,却并没有要求雷烈饶过那兽神一命。
邪血宗早年也是大门派,不下于如今的十三宗门,尤其擅长以血液为媒介施展各种奇术,全盛时期,就连铁剑门也要退让几分,却因为在皇权争夺中站错了队,在如今天子的曾祖父登基之后,就被连根拔起。黄延年堂堂大秦城守,没想到居然会是邪血宗的弟子,只可惜看样子并没有得到真传,远远达不到核心弟子的水准,否则今日的结果必定又会不同。
“兽神以人的血液和生命为食,杀的人越多,力量就会越强,无论是不是能恢复神智都不能放过,否则后患无穷。”冷无华走到雷烈的另外一边站定:“这怪物防御惊人,在兽神当中也应当是极高等级的存在,现在只有你的宝刀能够杀死它,这里是我药神宗的回命丹,小兄弟先请收下,一切全都靠你了。”
冷无华是药神宗弟子,自然清楚雷烈刚才的伤势有多重,回命丹即便在如今的药神宗也不是随便就能拿出的大路货,即便以他的身份,身上也不超过二十颗。为了替雷烈治伤,更是为了让他能够安心和兽神厮杀,居然一下子拿出了一瓶整整十颗,也算是下了大本钱。
雷烈有不灭罡身,虽然无法完全抵御住对手密集的攒射,却在异物侵入体内的第一时间便将之逼了出来,全身内外的伤口也早已愈合了十之七八,表面看起来全身是血,吓人得很,实际上的伤势却远没有那样严重。但他不愿让人知道自己的底牌,况且回命丹这样的保命灵药没有人会嫌多,点了点头,伸手接过装着回命丹的玉瓶,从中倒出一颗放进嘴里,随即把剩下的揣到怀里,而后迈步向仍在挣扎呼号的兽神走去。
“阿爹……”沙哑干涩的声音从兽神嘴里传出,他放下抱着脑袋的双手,眼神迷茫地看向黄延年的尸体:“阿爹,我的头好疼,阿爹,快点起来,进儿好害怕,你快点起来啊,阿爹……”一边说着,一边向黄延年爬去,同时伸出手,摇动着已经没有了生机的尸体,仿佛失去母亲的幼兽,迷茫,恐惧。很显然,黄延年的血灵唤魂大、法已经起到了效用,此时的兽神心智已经重新变回了黄进,但谁也无法保证这变化能持续多久。
雷烈缓缓举起手中的荡决刀,长刀的刀身在真气灌注下轻轻颤动着,一股锋锐强悍的气息随之牢牢锁定了目标,黄进却恍如未觉,只是一个劲儿地摇晃着自己的父亲,试图将之唤醒过来。站在一边的北宫言轻轻叹息了一声,冷无华则后退了一步,向大厅外走去,“我去看看少爷他们,”他说道。
雷烈的面容如古井不波,身上的气势却在不断攀升,手中的荡决光芒越来越盛。“吼!”一声充满兽性的咆哮从黄进咽喉传出,几乎与此同时,耀眼的刀光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在人们捕捉到其行动轨迹之前,已经劈开了对方的头盖骨,刀锋深入脑髓,迸发出的无铸劲气,更是将整个脑子变作了一团浆糊。“轰!”就在兽神的尸体倒地的同时,仿佛一层无形的屏障被打破,雷烈突然觉得身边的万物变得格外真实而生动,空气的流动,昆虫的活动,植物的生长,一切都好像手掌上的纹路一样清晰无比。一种玄之又玄,无法言喻的奇异感觉随之涌上心头,整个天地都好像在这一刻对他敞开了怀抱,亲切,舒适,自然,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沉浸其中。
“呼!”这感觉来得毫无迹象,去时也如同退潮般迅速,只剩下一丝感悟牢牢镌刻在了雷烈的心头。细细回味着那一丝明悟,雷烈恋恋不舍地睁开双眼,呼出了一口长气,眼神中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