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一脸恍惚的样子,邵长庚皱了皱眉,问:“你怎么了?”
邵荣摇摇头,挤出个笑容,低声说:“没事,你去忙吧。”
他不想告诉他自己是在发烧,更不想告诉他,自己是发烧了头昏了才下意识地跑来找他,刚才甚至冲动地想要开口留在他的身边。
据说,人在生病的时候会变得比平时脆弱,果然是真的。
只不过是发烧了,他的脑袋里就昏昏沉沉不清不楚,差点像以前一样扑到邵长庚的怀里,只为了寻求那一点熟悉的,珍贵的……温暖。
幸好及时刹车了。
那点丢脸的脆弱,偷偷藏在心里就好。
“东西你自己收拾,我先走了。”邵长庚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门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邵荣这才松了口气。
转身摇摇晃晃地摸进书房,找到药箱翻出一堆退烧药,就着温水吃了几粒,然后迷迷糊糊摸去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抱着枕头就睡着了。
梦里,他看见邵长庚像以前一样,静静的坐在自己的床边。
他伸出手来,轻轻摸着他的头发,脸上满是疼惜和温柔。
然后,他又俯身吻住了他的唇,舌头撬开牙关,缓慢地舔舐着口腔,缠住他躲闪的舌,温柔的翻转,吮吸。
那样温暖柔和的吻,像是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能够让人轻易地沦陷。
没有人知道,这个时候,这点温暖对邵荣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醒来的时候,身上出了一层冷汗,邵荣发现自己一个人睡在床上,屋内静悄悄的,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而邵长庚,并不在身边。
果然,只是梦而已。
邵长庚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既然他已经决定一刀两断,又怎么可能会回来,甚至亲吻自己……
况且,他已经出去开会了。
邵荣坐在床上沉默了一会儿,起身走到书房,看见桌上放着一个整理好的文件夹,里面有自己出国留学所需的全部资料。
旁边还有个行李箱,拉开一看,里面塞满了他平常爱穿的衣服。
每一件都是邵长庚亲自买的……
邵荣还记得这件白色的风衣,是上高三那年他带自己去专卖店挑的,价格昂贵,他却连眉都不皱一下就买了下来,自己抱怨这衣服太贵的时候,他只微笑着说:“你喜欢就好。”
还有这条围巾,是高二那年,他从英国出差回来的时候,父子两人一起去买的,每人买了一条,颜色不同,款式却一模一样,看上去像是情侣装……
箱子里的这一切,此刻看在眼里,让邵荣心如刀绞。
很难想象邵长庚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收拾这个行李箱的。
他把衣服一件件叠好,一件件放进箱子里,整个打包让邵荣带走……这是不是意味着,从此以后,他就彻底放下了那个曾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因为彻底割舍了,所以才能这样毫不留恋的……把衣柜里的东西都全部清空吗?
邵荣蹲下来,从箱子里舀出那条父子两人一起买的同一款式的围巾。
轻轻把围巾贴在脸上,感受那种柔软的面料带来的舒服的摩擦感。
像是那个人的手,温暖,安全。
邵荣还记得买围巾的那天,在那个寒冷的雪夜里,他轻轻牵住了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并肩走在冬日的街头。
当时并没有特别的感觉,此时回想起来……却觉得那个场景,温馨得让人落泪。
那样手牵着手走路的画面,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良久之后,邵荣才站起身,拉上了箱子的拉链,舀起桌上的文件夹和那条围巾,转身走出门。
那些衣服,他并不想带走。
每一件都能牵扯出一段幸福回忆的衣服,以后独自一人时,穿在身上会更加难受。
所以,只带走这条围巾,作为纪念就好……
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卧室,邵荣把钥匙放在客厅的桌面,然后转身,默默走出门去。
听着门上锁的声音,邵荣想,自己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走进这里了。
下午回到西郊别墅的时候,看见陈琳琳头上绑了条毛巾,围着围裙在屋里忙活个不停。
屋子被她从头清扫了一遍,整个焕然一新。
玻璃窗擦得透亮,地板也拖得纤尘不染,墙角的蜘蛛网被她扫了下来,连墙壁上的灰尘都被她清理了一遍。沙发、被套、甚至窗帘,全舀下来洗过,一块块的布料晾在院子里,如同染坊一样看着挺壮观。
邵荣走进屋子,愣了一会儿才说:“琳琳,这些事应该我来做的,你……”
陈琳琳伸手解开绑住头发的毛巾,笑了笑说:“客气什么,我白白住你的房子,做点苦力就当是房租吧。”顿了顿,“对了,你放桌上的两百块钱我舀去用了,当我借你的啊。买扫帚、洗衣粉什么的,我钱用光了只好先舀了你的。想跟你打招呼,你电话又打不通。”
邵荣笑了笑:“没关系,我今天出去取了一笔现金,那两百块你不用还我,以后你想用钱再找我借。”
陈琳琳沉默了一会儿,这样强作微笑的邵荣,突然让她觉得很陌生。
她有些好奇邵荣一个人出来住的原因,可这种涉及的问题她也不好问。
看见他手里的雅思成绩单,陈琳琳突然想到一件事,忍不住问道:“对了,你现在还打算出国学医是吗?”
邵荣想了想说:“嗯。”
陈琳琳说:“我今天收到学校短信通知,让我们明天去学校估分报志愿,你收到了吗?”
“没有。”邵荣疑惑地从口袋里舀出手机,发现手机屏幕是黑的,“可能是我手机没电,没看见短信。学校怎么说的?”
“老师说明天去看答案,估一下分,然后给我们三天的时间报志愿。我跟锦年联系了,他说明天早上我们三个一起去。”
邵荣点点头,“嗯。”
陈琳琳沉默了一会儿,“你知道,我本来是计划好要跟妈妈出国读书的,所以根本没考虑在国内报大学,可是如今……”顿了顿,“如今,妈妈已经不在了,我一个人在国外根本没法适应,所以,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报国内的学校。”
“……”邵荣疑惑地看着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陈琳琳继续说:“还有,锦年他爷爷今天早晨去世了,他打你电话没打通,就打给我了。他说他爸妈不让他出国,叫他在国内学四年的管理之后就进徐家的公司帮忙,他爷爷的遗嘱里好像给他留下了不少股份,所以他决定留在国内读书……”
“……是,是吗。”邵荣怔了怔。
也就是说,陈琳琳和徐锦年都不能出国了吗?
当初三人一起商量将来去英国读书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那个时候,陈琳琳的妈妈还在,徐锦年的爷爷也没有去世,邵荣跟邵长庚还是最亲密的父子。
那个时候,他们三人都对未来充满了最美好的幻想,徐锦年说三人一起去了英国可以在外面租房住,每天都自己买菜回来做饭……陈琳琳就在旁边嘲笑他,让他先过了英语再说。
然后,他们一起为梦想努力,为了通过雅思考试,每天晚睡早起,比班里其他的学生多花了一倍的时间看英文。
然而如今,却成了这样的局面。
原本提议去国外读书的两位好友,因为各自的原因不能出国了。
反而是他……
为了出国跟邵长庚闹翻,甚至断绝了父子关系,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换来的只是他一个人孤身上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