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7逃不过的劫数
顾川华沉默了一瞬,淡淡道:“等我死了,你就去找司徒琛吧。”
如果是司徒琛来照顾她,当孩子的后爸,他放心。
季轻轻一怔,呼吸都要停了:“……什么?”
“对了,”顾川华头也不回,继续道,“孩子以后也不要跟我姓顾了,就跟你姓季吧。这样司徒琛看到他的时候,不会想到我,也许会对他好一些。”
季轻轻倏然愤怒起来,抓起身边的一个东西就不管不顾的砸到他背上:“顾川华,你这个混蛋!”
那东西狠狠的砸在顾川华肩胛骨处,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然后掉到地上,哗啦一下摔成碎片。
顾川华的身体晃动了一下,却又马上站稳,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季轻轻呆呆的看着他脚下的一地碎片,这才发现,她刚才抓的东西是水晶花瓶,分量很沉。
她会不会砸伤了他?
季轻轻心里一慌,刚想冲过去查看顾川华的状况,却见他已经越过一地碎片往外走去,脚步丝毫不停,迈得又大又快,像是知道她要追过来一般,故意让她追赶不上。
季轻轻油然升起一股愤怒,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你怎么不干脆让我现在就去找司徒琛算了?”
顾川华的背影已快从她视线里消失,冷硬的声音远远传来:“季轻轻,你听好,我很自私,也许是两年,也许是六年,也许是十年,总之只要我活着的时候,就不会放手!只有等我死了,你才可以去找别的男人。”
季轻轻在原地呆站了半晌,突然泪如雨下,抱膝蹲在地上,哭得不可抑止。
这一天之后,两人又陷入了冷战,谁都不再提病情或结婚的事。
顾川华在衣食上对季轻轻照顾得无微不至,却不再同她亲昵,夜里,两人分房而居,白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时候,视线便有意无意的避免跟她交汇,像是同住一个屋檐底下的两个陌生人。
可季轻轻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咳嗽一声或是皱一下眉头,他便马上注意到,派人过来给她加衣、添体温。
季轻轻也是如此,把顾川华当透明人,对他视而不见。
似乎连天气也被他们的情绪所影响,接连几天,嘉尔市上空都是一片铅云滚滚,乌压压的挤在城市上空,像是随时会掉下来,看着便令人心悸。
“这天气,看得人心里发慌,感觉像是会下暴雨。”
“云飘了这么多天,就是一直都没下,你说奇怪不奇怪?”
“奇怪什么呀,天气预报都说了,后天一定会下,紧接着就是连续一周的特大暴雨。”
“哎呀我好怕,下一周的暴雨,嘉尔市会不会淹啊?”
“傻啊你,嘉尔市地势这么高,怎么会淹?要淹也是别的地方淹……”
走廊转角处,几个佣人望着外面的乌云,叽叽喳喳的议论。
突然一个佣人眼尖的发现季轻轻正远远朝这边走来,不由推了身边人一把,让她们别再聊天磨洋工了。
“季小姐好。”
及至季轻轻走到面前,她们齐声弯腰问好。
“各位好。”季轻轻冲她们点头微笑,然后便继续往前走,她只是路过这里,目的地是顾川华的书房。
咚咚,她站在书房门边,轻叩了两下门框。
听到声音,顾川华头也不抬:“我说了,不需要咖啡。”
“是我。”
顾川华猛的抬头,看到门口脸色淡淡的季轻轻,目光微微一动,却又迅速的低下头去继续处理公务:“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季轻轻心里来了气,面上便格外冷淡,口气也很生疏:“季心妍呢?上次司徒琛把她留在你那里,她现在怎么样了?送到了哪家监狱?”
她跟季心妍之间,还有一笔账要算。
顾川华没想到季轻轻是来问这个的,若不是她提起,他都快忘了还有这号人。
他正了正神色:“她不在监狱,被我关在了风礁岛,你……”他犹豫的看了季轻轻一眼,“该不会是觉得不忍心吧?”
“怎么会?”
季轻轻冷笑,“季心妍害死了我父亲,我怎么会同情她?我只是,想亲眼去看看她的下场而已。”
“那就好。”
顾川华闻言放下了心,他真怕季轻轻还对她那个丧心病狂的姐姐有怜悯之情,要求他放过她。
“既然你想见她,那明天我们就一起去一趟风礁岛吧。”
他眯了眯眼,“去那里和她做一个了结,还你的父亲,我的弟弟,一个应有的公道。”
季轻轻点头:“好,正好明天没雨。”
翌日,天气阴沉,狂风阵阵。
顾川华皱眉看了眼天气,刚想说要不今天不过去了,一转头,却见身边的季轻轻满脸坚定,似乎打定主意非去不可,便咽了下涌到喉咙里的话
“我们走吧。”
他将她小心翼翼的扶上船舱,因为天气原因,坐不了飞机,只能乘坐游艇。
游艇是特大号的,有三层楼那么高,内部空间极大,相当于一艘小型游轮。
季轻轻坐在专门为她收拾出的宽敞房间里,半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休息,尽管外面的海浪并不平静,她人在里面却一点颠簸也感受不到。
怀孕的人体质较差,为防她晕船出现不适,顾川华就站在门外,以守护者的姿态,靠在门边闭目养神,一有动静随时进去察看。
游艇在海面快速疾驰,一路乘风破浪,很快就到达了风礁岛。
再次踏上风礁岛的栈桥,望着眼前熟悉的风景,想到自己曾经生活在这里大半年,季轻轻心头百感交集。
那段日子,如今再回想起来,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又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季轻轻收回心神,望向身边的顾川华:“季心妍关在哪里?带我去吧。”
“跟我来。”顾川华牵着她的手,带她走过熟悉的路线,一路来到曾经关过她的那座小木屋门前。
季轻轻看着眼前的小木屋,面色复杂。
数月不见,它比以前更破败了,真正像一座黑森林里的鬼屋。
曾经她代替季心妍被关在这里,以为能够替季心妍偿还罪孽,殊不知罪孽是无法替人清赎的,得由欠债的正主自己来还。
这到底是季心妍逃不过的劫数。
季轻轻走到门边,伸手推开腐败的木门,一阵浓重的霉味和腐臭味立时钻入了她的鼻子,熏得她有些不适的退后了一步。
顾川华立即上前,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掏出一方手帕,轻柔的捂在了她的鼻子前,充当口罩,替她隔绝那些难闻的味道。
季轻轻感觉到后腰传来的热度,没有拒绝,由着顾川华带她走进了木屋。
屋子里光线不怎么好,狭窄的木床上躺着一个佝偻的身影,躲在光线照射不到的阴影里,瑟缩成一团。
听见推门的声音,她浑身一抖,像阴沟里受了惊的老鼠般,惊恐而警惕的从乱发缝隙里抬起眼睛,朝声源处张望。
看清面前站着的两个人是谁时,她瞬间僵住了,然后凹陷的眼珠里迸发出强烈的怨恨和阴毒。
顾川华!季轻轻!
这两个人,一个毁了她的人生,一个处处压她一头,她最憎恨的两个人,就是死也不会忘记。
季轻轻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确定,眼前这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女人,就是曾经那个骄傲跋扈不可一世的季心妍。
曾经是公主,现在是烂泥。
然而今天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想到惨死的季连城,季轻轻红了眼圈,上前一步,厉声逼问:“季心妍,你说,你为什么要杀害我父亲?他养育了你二十年,对你那么好,你怎么下得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