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想问,后颈忽然一痛,整个人软了下去。
……
一直忙到太阳下山,桃林里埋的尸体才起得差不多了。
人数比预估的还要多,这些桃树下,少则一具,多则三四具,足足有二十三具尸体!
灵山县令双腿发软。
之前还以为,是楼晏没事找事,现在倒好,这么多尸体摆在这里,千真万确说明是他失职了。
辖区内这么多人被杀,他这个当县令的却一无所知!
这报上去,别说考核泡汤,怕是要直接摘了乌纱!
万幸的是,看这尸体的年限,少说七八年,他的前任和前前任也得跟着倒霉!
“不对。”
高灿不解:“大人,哪里不对?”
“时间不对。”楼晏拧着眉头,“这片桃林,种了七八年,可我预估,最早的凶杀案,应该发生在十几年前。”
高灿道:“大人,您说的是名单上的失踪时间吧?但这也存在另一种可能,早期失踪的,也许是因为别的事不见的。”
楼晏还是摇头:“受害者的数目,超过我们的预计,另一些极可能是外地来的游客,无人报案。那么早期失踪的,可能也不止名单上这两个。”
“您的意思是,还有埋尸之地?”
楼晏显然是这么想的。
高灿道:“追溯到十几年前,这就难找了。灵山的桃树这么大,您不能一株株去闻吧?”
这确实是个难题。
楼晏想了想,只能先搁下,说道:“先从疑犯入手,把种桃树的人找出来。”
“是!”
灵山的桃林,是由附近的农户集体打理的。
里长慌忙将名单报了上来。
所有可能涉案的农户,都被带到衙门,一个个查问。
……
山谷来回找了好几遍,都没看到俞慕之的踪迹,俞慎之真急了。
他叫来小厮:“你去衙门,叫县尉召集人手,帮我们找人!”
浮舟答应一声,飞快地去了。
正在验尸的楼晏听说,出来问:“你家二公子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见的?”
“就中午的时候……”
浮舟把事情一说,楼晏解下隔绝气味的围兜,叫上高灿:“带上人手,一起去找。”
高灿看他面色凝重,不禁问道:“大人,您是怀疑……”
楼晏道:“青年,读书人,俞二公子完全符合特征。”
高灿倒吸一口气:“不至于吧?俞家可不是普通人家。”
楼晏淡淡的:“凶手如此丧心病狂,又怎么会在乎?如果不是最好,可要是的话……”
浮舟听差役说了几句,差点哭了,巴着楼晏的衣袖:“楼大人,快救救我家二公子!”
第94章 那句诗
楼晏带着人赶到,俞慎之受宠若惊。
“你亲自来了?楼兄,你果真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楼晏掸了掸被他小厮扯过的衣袖,说道,“事关重大,先找到人再说,但愿没有出事。”
俞慎之看他这么郑重,不解:“你怎么比我还急?”
楼晏无声叹了口气,问道:“你不是看过卷宗吗?我来这里,为的是哪桩案子?”
这一提醒,俞慎之的脸色迅速转白,随后又变青。
他是看过卷宗,但那只是楼晏的推测,在没找到尸体之前,这案子存不存在都是问题。何况,俞家不是一般人家,他潜意识里总觉得没人敢来招惹。
小厮浮舟带着哭腔道:“公子,他们在桃林里起出好多尸体,都是被杀的读书人。”
俞慎之抓着楼晏问:“当真?”
楼晏扯回自己的袖子,答道:“不然我为何要来?不过,你也不用这么急。来灵山游玩的人这么多,偏巧凶手在这个时间点犯案,又偏巧找上俞二公子,这个可能性并不高。”
哪怕不高,那也存在!
俞慎之转头喊:“还愣着干什么?去搜啊!”
然后他拱了拱手:“楼兄仗义援手,日后再谢,我先去找人了。”
楼晏点点头,目送他率人下了山谷。
“真的这么严重?”池韫问他。
楼晏简单地把案情说了一下。
“可以确定,灵山藏着一个杀人恶魔。俞二失踪,未必就是出事,但要真的出事,后果就严重了。”
“你们不是把种桃的农户都抓到县衙了吗?如果凶手就在其中,那就不会有事。”
楼晏摇头:“就怕不在其中。凶手做案这么多年都没被人发现,一定是个很谨慎的人。”
这边他们讨论案情,那边池妤已经吓哭了。
刚才跟着俞慎之下山谷找人,下面全是灌木和乱石,她的衣袖裙子已经撕成一条条的了,现下又狼狈又害怕。
要是俞慕之真的出事,俞家会不会找她算账?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心里就跟蚂蚁咬似的,坐立难安。
如果俞家迁怒她,别说以后难找好亲事,说不定恨到要她抵命……
那她怎么办?
俞敏不耐烦了,说道:“池二小姐,现在已经够乱的,你别哭了行吗?要是害怕,就先回去。”
池妤哪敢回,她心里清楚,并不是俞慕之主动帮她捡帕子,而是她提出要求他才应的。
“没找到二公子,我不回去。”现下她只能装出担心俞慕之的样子,希望俞家看在她对俞慕之一片真心的份上,不要计较。
俞敏没法子,只能由她去。
那边俞大夫人派人来问情况,俞敏过去回答。
等她答完,回头一看,凉亭里哪还有池妤的身影。
俞敏愣了一下,问丫鬟:“池二小姐呢?”
丫鬟刚才也没留意。
最后还是一个路人看到了:“那位穿粉衫的小姐吗?她刚才下去了。”
俞敏生气:“她怎么回事!净会添乱!”
就算帮忙找人,也不能独自去啊!眼看天快黑了,万一出什么事,不是更乱吗?
池韫过来问了情况,转头问楼晏:“帮我一起找找?”
不管怎样,池妤和她一样姓池,在外人眼中,她这个长姐得负起责任。
楼晏点点头:“好。”
池韫跟俞敏说了一声,便跟着楼晏下了山谷。
……
俞慕之迷迷糊糊,想翻个身。
哪知道使了力却纹丝不动。
手腕上的束缚感传来,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唤醒了他的神智。
“醒啦?”
昏迷前的情景浮现出来,俞慕之猛地抬头,却扯到了脖子,疼得呲牙咧嘴。
“老丈,你这是干什么?”
俞慕之莫名其妙。
花农就坐在他面前,中间隔着一张小方桌。
桌上摆着茶水,虽是粗瓷,里面飘的点点花瓣别有一番意境。
“上回的问题,公子想好了吗?”花农慢慢地斟着茶水。
“什么问题?”俞慕之觉得难受,说道,“老丈,你先放开我好吗?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说。”
他一向善意待人,故而想象不到别人的恶意。虽然被绑着,但没把事情想得多严重。
――毕竟,上回帮了这花农,这次又背他回来,正常人都不会想到,对方会恩将仇报。
“微风舞细柳,淡月隐梅花。”花农慢悠悠地道,“这句诗,公子可有更好的答案?”
没想到对方还惦记着,俞慕之看着满屋的诗词,笑道:“老丈可真是个痴人,想不到灵山竟然隐藏着您这样的隐世高手。诗词我不大在行,觉得这样已经不错了。”
花农握着茶盏,沉声问:“所以,你没有答案,是吗?”
俞慕之干笑。
花农不再说话,只慢慢饮着桃花茶。
俞慕之左顾右盼,忍不住道:“老丈,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些字写得真好,诗词也不错,你一定是个很有才华的人,为什么要隐居在灵山,当一个花农呢?”
“我本来就是个花农。”他嘶哑着声音说,抬起的眼睛里闪动着冷意,“怎么,一个花农,不配读书写字,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