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回后宫的路上遇到她,停下来说话。
“姑母!您进宫怎么不等等侄儿?”
大长公主笑了笑,说道:“听说你母后气得够呛,所以过来看看。这几日你够忙的,姑母就不打扰你了。”
皇帝点了点头:“朕也想着,请姑母来一趟,宽慰宽慰母后。叫她老人家生气,是朕的不是。”
“你哪料得到这许多?都是那玉妃作妖。行了,你回去歇着吧,姑母出宫了。”
“姑母走好。”
待大长公主远去,胡恩问:“陛下,咱回承元宫吗?还是去华春宫?”
皇帝想了想,说道:“去清宁宫吧,母后心情不好,朕也去看看。”
“是。”
到了清宁宫,太后在佛堂静坐。
看到皇帝过来,她笑了笑:“政务理完了?天这样冷,你不用常来,别冻着了。”
“谢母后关怀,朕好着呢,就想多来陪陪您。”皇帝看她脸色,“母后这几日越发清减了,都怪朕不孝,闹出这样的事让您生气。”
太后淡淡道:“一点小事,没什么好生气的。”
皇帝纳闷了:“您既然不生气了,那怎么还郁郁寡欢?莫非是朕哪里做得不好,惹您不高兴了?”
太后摇了摇头,沉默片刻,说道:“哀家昨晚梦见先帝了,不免有些伤怀。”
皇帝一怔。
太后叹了口气:“一转眼快四年了,时间过得真快。我们热热闹闹地过年,他却在冰冷冷的黄泉。还有阿谨,他可还没娶妻呢……”
“母后……”
太后抬眼看向他:“阿询,我想去朝芳宫给他们祈福,就当和他们一起过个小年。”
皇帝看着太后,她的头发不知何时花白了大半,眼角也多出来不少皱纹,眼里满是灰败之气。
可他分明记得,几年前的卫皇后,是个端庄雍容的妇人。
他心中一软,说道:“朕陪您一起去。”
太后笑着拍了拍他的手,慈祥地说:“你的心意哀家明白,但是宫里要祭天,年底又有那么多政务,哪里腾得出手?还是别麻烦了,哀家也不是去别的地方,那里有你姑母呢!”
皇帝想想也是,就是应了:“好。”
……
第二日,太后的车驾安静地出了宫门。
朝芳宫已得到消息,女冠们列队在门口迎接。
太后下了车驾,在青玉的接待下,一间殿一间殿地拜过去,最后到了司芳殿。
池韫候在门口,亲自接引:“太后娘娘。”
太后接过她手里的香,对着花神娘娘拜了三拜。
待宫人将线香插进香炉,太后正要离开,却听池韫道:“娘娘,我们司芳殿的花神签是最灵的,这个月还无人中签,您且试一试吧。”
太后哪有摇签的心情,可池韫不由分说,将签筒塞进她手里。
“……”
签筒都拿在手上了,摇个签也就是随便,太后便握住签筒,随便摇了摇。
密集的哗哗声后,一支签掉了出来。
青玉上前拾起,忽然面露惊喜:“太后娘娘,您中了花神签!”
太后一愣,看到青玉递过来的签子,上面空空无也,只有尾部绘了惟妙惟肖的花朵。
“这是花神签?”她疑惑地问。
“是的。”池韫含笑回答,从签筒里拿出其他签子,“您看,这些都是白签,上面没有花的。”
太后一支支看过去,果然没找到任何标记,这才信了。
“恭喜太后娘娘,得中花神签的人,无一不是心想事成。”池韫说道。
太后却转头看向汪嬷嬷。
汪嬷嬷笑道:“娘娘,池小姐说的是真的。自从有了这花神签,每个中签的人都如愿以偿。第一个中签的,便是袁相爷家的少夫人,前儿刚生了个大胖小子呢!”
“是吗?”太后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笑意,“希望哀家也能沾沾喜气。”
看着太后心情好转,被宫人扶出司芳殿,池韫将那支花神签递给青玉,小声说:“换回来。”
“是。”青玉利索从地供桌下取出一模一样的花神签,投回签筒中,将刚才这支塞回袖子。
既然能降低摇中的机率,当然也能提高了,一点小伎俩而已。
待池韫回到兰泽山房,太后已经和大长公主坐着说话了。
看到她进来,大长公主一使眼色,梅姑姑当即把人都支了出去,连汪嬷嬷也找了个理由叫走。
太后的面色凝重起来,向汪嬷嬷点了点头。
一干人等退了出去,供堂的门关上,池韫开口:“出来吧!”
话落,老君像后,鬼鬼祟祟钻出来一个人。
太后凝目看去,对方头戴莲花冠,身穿高功法袍,手持拂尘,分明就是朝芳宫的住持凌阳真人。
“凌阳住持?”她吃了一惊,“你怎么……”
刚才没见到凌阳真人,她还以为对方在清修,哪想到人家竟然躲在大长公主的供堂里。
而且她平日都是一副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怎的今日畏畏缩缩,跟个小贼似的?
凌阳真人一见她就跪下来:“贫道叩见太后娘娘。”
太后更纳闷了。凌阳真人向来以高人自居,不行俗世之礼,怎的今儿一来就行大礼?
她向大长公主看过去:“阿凤,你这是搞什么鬼?”
大长公主叹了口气,看着她的目光带着悲怜:“嫂子,等会儿我们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千万不要悲痛太过,让别人看出端倪。”
太后愣了下,心里隐隐有不妙的预感。
大长公主说完,向凌阳真人扬了扬下巴:“说吧!”
“是。”凌阳真人将头伏得低低的,说道,“太后娘娘,三年前,先帝病倒之前,康王妃曾经向贫道要过一种香丸,一种可以让人沉睡不起的香丸……”
第375章 证实
太后手里的茶盏,忽然滑落在地,湿了衣摆。
可她根本顾不上,只盯着凌阳真人,厉声喝问:“你说什么?”
凌阳真人大气不敢出,看了眼池韫,磕磕巴巴地说下去:“过不多久,太子出事的消息传回来,先帝就……”
太后胸脯剧烈起伏,手指着她,嘴唇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大长公主一看不好,叫道:“阿韫!”
池韫一步上前,扶住太后,在她的虎口用力一掐。
疼痛让太后瞬间清醒过来,她额上冒出细密的冷汗,呼吸慢慢平稳下来,说道:“哀家没事。”
池韫取出帕子,擦去她衣摆上的水渍,又重新倒了杯热茶递过来。
太后喝了两口,稳了稳情绪,重新看向凌阳真人。
“你确定那香丸用在了先帝身上?”
凌阳真人低声道:“娘娘可还记得,先帝昏迷的时候,您曾经召贫道过去念经……”
太后想起来了。
“贫道闻到了那股气味,先帝病倒的那两个月,这香丸应该没断过。”
就像之前,她们给大长公主在香丸里下毒一样。
这秘密凌阳真人放在心里三年了,香丸是华玉经的手,师徒俩都知道这件事。
后来,华玉作死陷害池韫,逼得凌阳真人将她逐出师门。
可凌阳真人怎么敢让她出去?华玉那性子,出了这个门,谁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所以她干脆利落地给华玉喂了毒,让她死在朝芳宫里。
太后闭上眼睛,眼泪潸潸而落。
她早觉得丈夫儿子死得可疑,只是一直以来没有证据,现下终于明确了这个事实。
先帝不是哀痛过度病倒的,而是被他们下了药。
那么太子,太子他也是……
“娘娘,贫道不是有意的。康王妃开口,贫道不敢拒绝啊!贫道也不知那药被用到先帝身上……”
凌阳真人忙忙地解释,可这个时候,没人的心思在她身上。
池韫叹了口气,说道:“师叔,你先下去吧。”
凌阳真人惊疑不定,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过关了,询问的目光投向太后和大长公主。
直到大长公主不耐烦地斥了一句:“愣着干什么?还不滚下去?”
凌阳真人如蒙大赦,接连磕了几个头:“谢娘娘,谢殿下。”
随后,急忙退了出去。
池韫刚要开口,外头又传来声音:“太后娘娘,臣妇丁氏求见。”
太后木木地抬起头,看到梅姑姑打开门,一个二十来岁的娇小妇人,手里捧着一物,迈着凝重的步伐,走了进来。
池韫惊讶地看着对方:“夫人,您这是……”
大夫人跪下来,慎重地施过大礼,再次禀道:“臣妇丁氏,先夫池元,三年前在御史台任职,急病而亡……”
太后看向池韫:“这是你继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