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榴――”
大狗喉中发出威胁地吼声,它压低身体,露出巨大的牙齿,死死盯着碎片光海,焦躁不安,又充满了攻击性。
很快光海又发生了变化,席维跃入的区域,从一无所有中显现出一个庞大的暗影。
暗影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淡淡的铂金与灿烂的琥珀交错在一起,如同无数植物藤蔓天然编织成就,那东西,看上去像是一座庞大的祭坛,炫丽又奢华,神秘而沧桑。
大狗愣了下,在它眼中,这祭坛的形状,似乎有些熟悉。
“狗窝?”医生突然说。
“别傻了,这么大的狗窝?再说它也没有顶棚。”铁拳以为医生说的是那种放在院子里的狗屋。
“不不。”医生摇摇头,表示这巨大的飘浮在空中的……建筑,不是像给大狗住的窝,而是那种给未满月的小奶狗睡的,通常由一个竹篮子外加许多软绵绵的毛绒和棉花组合而成的,幼犬的窝。
铁拳摸摸胡子,点点头,觉得那形状是很像。
席维,你出来!大狗的心念大声叫。
祭坛没反应。
“榴!”大狗着急了,愤怒的吼声响彻整个空间。
这回,祭坛边缘露出一颗毛绒绒的大脑袋,属于心虚的狗小弟。
你搞什么,给我下来!大狗命令道。
席维缩缩脖子,壮着胆子扬声喊:“肉段,还有铁叔你们,赶紧原路返回出去吧,我站着的这个大家伙应该就可以关门了。”
众人一愣,大寒小寒迅速退到巨人的手掌边缘,感觉了一下内外空间的边界,划定了门缝所在的位置,然后对铁拳点点头。
门缝所在的地方,肉眼无法看到,那是一道连接内外空间的缝隙,如果找不准地方,只会一直走到石像的手腕上。
“狗爷它弟弟,你殿后?”医生笑嘻嘻,意有所指地问。
席维暗自咬牙,怪这个变态多事,“是啊是啊,大家快抓紧时间吧,我最后走,放心吧这里没吃没喝,我一定跑的比谁都快。”
他越这么说,大家越猜出了是怎么回事。
“我说,其实我早就觉得‘从里面关门’这个任务,很有趣。你看,假设世界阵的城门可以通用于任何一扇普通大门的定义,那岂不是意味着,从里面关上门,等于必定会有一个人,被留在门里,出不去?”
医生顶着席维几乎要杀人的目光,用咏叹一般的声音,抑扬顿挫地揭露出了他们必将面临的选择。
现在,就有一种选择,摆在面前,提供者:席维。
那就是,选择牺牲席维,其他人平安地离去。
“啊,我并不是说那有多残忍,身为军人,总会遇到这样的事。断后啦,掩护大部队撤退啦,在战略上,这是必须的,当然,那些担任掩护任务的英雄,最后也都理所当然地永垂不朽了。我是说,这很正常,不是么,军人,战斗,必定伴随着牺牲。只不过……”
“只不过唯一的问题是,我们这里这么多人,到底该由谁,来永垂不朽。”段振辉打断医生的喋喋不休,走了过来。
他的脸色苍白得像是马上就会死去,可他的脊背却更加挺拔苍劲,坚韧不屈。
尽管席维在故意无视它,但只要他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大狗便冷静了许多,它原地坐下,悠闲地晃动自己烈焰燃烧般的长尾,一个个去看行动组的军人们。
不用非得是人,关门而已,很简单。在人类的战争史中,出于人道主义,人类总是能想出办法,去解决类似于眼前这样的危机。二战中,那些身体上绑着炸弹,扑向敌人坦克集群的数千条军犬,有没有提醒了你些什么,段振辉?大狗的心念,在每个人心中响起。
不去看众人惊讶的目光,大狗继续道:最初那日,我和你相遇的时候,你说的那些话,那些关于服从,关于炸地雷炸坦克炸机枪的话,我其实很同意,身为军犬,英雄犬,哪怕面对必死的任务,也必须勇往直前。只不过,那时候的你,弄错了时机。但现在,我相信你不会第二次弄错了,你看,就是此刻,这才是你该下达命令的时机,这才是我该去付出一切的状况。
大狗盯着段振辉,段振辉也盯着大狗,只不过他一潭死水的眼中,死气沉沉,没有丝毫情绪。
“狗哥……喂,肉段你们在说些什么,什么意思?”席维大叫。
大狗不理他,段振辉则突然向大狗点头,“你说的对。”
“喂,肉段!”
“铁拳,把我抛上去后,你们立即撤离。”段振辉回身,下达命令。
“组长,但是……”
“服从命令!”段振辉坚定地道。
铁拳瞪着他,沉默着抖了抖自己粗壮的手臂肌肉。
你上去干什么?大狗歪着头问。
“捉席维下来。”段振辉回答,“你肯定不会期望他自己乖乖下来吧。”
大狗点点头,这倒是。
“放心,你和他之间……不,你和这里的任何人之间,我都知道该选择谁,毕竟,你,只是一条狗而已。”段振辉的眼睛黯淡无光,声音了无生机,说这话时,他直愣愣盯着前方,像在说话,又像是简直在梦游一样。
然后,他突然笑了笑,这个笑容,充满了随意牺牲他人的猥琐和毫不掩饰的自私自利。
其他人齐齐一愣,组长这是怎么了,简直像鬼上身,整个人都不对了一样。
但现在任务为重,不是想旁的事情的时候。
铁拳抓住段振辉的双手,大吼一声,把他转圈抡起来,用力扔向祭坛。
大狗比他还快,长尾一扫,浑身烈焰缭绕,已经先一步扑上了祭坛。
一上去,它就看到席维通红着眼睛,四肢着地,死死霸住祭坛地面上隆起的花纹,像一只张牙舞爪守护自己领地的,却又是那么不自量力的小兽崽。
大狗又是生气,又是感动。
起开。
“不!”
你又不是天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