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安把杯盖往上边一扔,盖子滴熘熘转动,然后停住。
“再敬下去,他们怕是都敢踩到我脸上来了。”陆子安说完这句话便直接走了。
免得两人又因为观念兴事吵起来,还是先走为妙。
看着他扬长而去,陆建伟张了张嘴,到底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儿子大了,翅膀硬了,有了自己的主意。
原先还能压抑着情绪,看在他的面子上容忍那些人,但他也知道,陆子安早就不耐烦了。
唉……
“陆叔。”却是一直全程看到尾的邹凯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摄像机,一脸疑惑地道:“其实我没大明白,这个金雨桐,到底是奇奇什么人?你看得出来不?”
说是她妈吧,不大像,年纪也对不上。
但是说是她姐吧,更不像。
“是她姨。”陆建伟闷闷地道:“就她妈的妹妹。”
这事儿虽然没让卓鹏查,但是看那金雨桐的表现就知道了。
在意,但是不上心。
会怜悯,但是没有关爱。
因为她自己没孩子,所以对奇奇没什么怜惜之情。
“哦,原来是这样。”邹凯一脸认真:“那陆叔你觉得,如果这情况放到你和安哥身上呢?如果你是安哥他叔,你觉得安哥会隐忍这么久吗?”
不会。
“安哥是什么人,陆叔你最清楚了,如果不是因为陆叔您,怕是那些人早就……”
听了这话,陆建伟忽然就舒服了。
对啊,子安这时候才开始收拾那些人,那都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要不然那些家伙早就完蛋了!果然是他的好儿砸!
“虽然安哥从来没有说过,但是我们都知道,他非常重感情……”邹凯顿了顿,留给人无限暇想:“我觉得这时候,您应该理解他。但是,陆叔你刚才……哎。”
邹凯说完就走了出去,留下一个纠结的老人家。
是啊,子安重情。
否则也不会放弃工作跑回来继承手艺,更不会打不怕骂不听,非要让他安心。
想起从前种种,陆建伟眼睛湿润了。
他儿子是世界上最好的儿子!
但是这么好的孩子,他刚才竟然还凶了他……
陆爸爸内心忽然无比歉疚,眼底闪过一丝懊悔。
他匆匆赶回家,才发现姚馆长又来了,还请了馥安省博物馆馆长做说客。
“这是于国于民都非常有利的一件事情,还请陆大师再考虑考虑……”
在外人面前,陆子安又恢复了他的从容气度。
此时的他,完全看不出之前的隐怒,唇角的笑容自然又亲切:“当然,我也是非常希望能够为国家奉献出一份力量的,这样,等高考完毕,我就跟您去,可以吗?”
高考?
姚馆长傻眼了,难道他得到的消息有误?陆大师不是大学毕业了吗?
灵光一闪,他忽然想起了上回见过的小姑娘。
那个女孩子,好像听说……是个高中生来着?
哦,原来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哦,行的行的!”姚馆长顿悟了,只要不是因为条件不合适就好!
他的脸笑成了一朵花:“陆大师您随意,我不急,我可以在长偃等的!另外,您可以带一位家属!我们条件非常优渥哦!”
这已经是作为一只铁公鸡,最后的让步了。
陆子安微笑着点点头,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谢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看着他的笑容,站在边上装雕塑的邹凯皱起了眉头。
他忽然明白,陆子安要干啥了。
一群不受约束的狼崽子,个个饿得眼睛冒绿光。
那可都是逮着了不松嘴的狠角色,又个个身负绝技。
偏偏能管住他们的陆子安在五天之后就会离开长偃……
而且还是去做这么机密的事情,没有确定的把握下,西安博物馆肯定不会轻易让他出来。
邹凯打了个寒噤。
他仿佛能看到,那一片鬼哭狼嚎的惨烈场景。
邹凯忽然有点同情那些守旧派了,干啥不好啊,非得作死。
小作小死,大作大死,不作不死啊……
只可惜,这样的道理,很多人不明白。
而应轩他们,也一点都不着急,一个个认真地分析着。
“呐,这家底子薄,好挑得很,你们几个没经验的先去练手吧。”陆阿惠点了点,手指头往嘴里一舔,数了数:“一二三……啊,还少一家……”
然后另一人随手拉出一张,嫌弃地道:“就这家吧,做添头,虽然有几个有能耐的,但是你们几个能挑几个算几个,剩下的我们来。”
“……”
默默听一墙角的陆爸爸一口血梗在喉咙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好歹也是有些家底的世家,怎么落到这些狼崽子手里,跟任他们宰割的大白猪似的……
“哎,可惜刑家递了投名状过来。”陆阿惠一脸遗憾地道:“师父就是在他家出发的呢,如果能从他家开始,那肯定是个好兆头。”
我呸,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陆爸爸内心咆哮着:就一枫瑞都够你们喝一壶的,说大话也不怕闪着舌头!
偏偏这些不知死活的小崽子还纷纷点头,表示认同:“是啊,可惜了,真想把师父走过的路照着脚印走一遍啊……”
那神情,竟然还颇为向往。
第433章 知子莫若父
那可是他们师父啊……
逆境之中,走出来的王者。
“我倒觉着吧。”陆阿惠摸着下巴,咂了咂嘴:“走一样的也没意思,毕竟无双公子就一个,我们可有二十来号人啊!”
要怎么样走得更有意思呢?
“来来,我们琢磨一下,怎么样才能……”
不能再听下去了,陆爸爸捂着胸口默默挪上楼。
他的心啊,都稀碎稀碎的了!
此时的金雨桐仍不自知将大祸临头,提着工具箱气极败坏地回了宾馆。
“爸!”她四下查找一番,发现他又不在,气呼呼地道:“肯定又是去打牌去了!”
她爸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打牌,上了桌子那是天上落钉子都不会起身的。
回想起刚才在展厅里受到的挤况,金雨桐气得把桌上的东西全砸了。
“怎么就不是银花丝了!怎么就不是!”她将杯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明明她是照着做的,明明步骤没有乱。
为什么她的没办法像任老头的那样自然而然地结合在一起?她的银丝为什么缠起来有缝隙?
她拉出一条细细的丝,明明拉丝这么好,这么完整,拉出这么长也不会断。
但是只要两根银丝绞在一起,它中间就必然会有缝隙。
用力捏的话,银丝就扁了。
“根本就不可能!”金雨桐恨恨将手里的银丝地股脑地砸在地上,崩溃大哭:“根本就不可能不用辅料就将它们弄在一起!”
轰隆隆!
久未下雨的长偃,忽然间下起了倾盆大雨。
乌云阴沉沉地笼罩着天空,压得极低。
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天一般,让人感觉无比的压抑。
金雨桐茫然地望着窗外,这一幕何其熟悉。
印象里,她依稀是见过这样的雨的。
那时候她还很年轻,十来岁的小姑娘,嫩得能掐出水来,正是最迷人的时候。
姐夫和姐姐新婚,她放假也跑去任家玩儿。
新婚夫妇蜜里调油,哪有时间管她这小姨子,索性放她到处玩。
平时她都是四处撒欢的,但是那天,也是下着这样的雨,她没法出去,就自个儿找乐子。
仿佛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让她推开了那扇厚重的门。
一脚踏入,便是万劫不复。
而当时的她,只是试探地伸进脑袋,小心翼翼地道:“有人吗?”
昏暗之中,有一簇火光,坐在工作台前的男子推开眼罩,回过头来,和蔼地笑道:“哦,是小桐啊,进来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