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国强老实是没错,可是不代表他傻呀?!
严澈当初回家的时候,他就看出小儿子有些不对劲儿,毕竟小儿子出去这么多年,受苦自是不言而喻的,但是,这下小儿子居然回家了……那肯定这次是受了不小的委屈。
儿子不说,当老子的自然不好去问。
本来吧,想着等儿子亲口跟自己诉说,然而自己再像小时候那样哄慰一下,一来满足了多年夙愿,二来,为人父母,哪个不希望子女活的开开心心,爽爽利利?!
好吧,为了孩子他娘的事……确实也是自己顾及不周,忽视了孩子,孩子恨自己恨到几年不回家,严国强觉得这是孩子该有的情绪……哪怕他每每深夜梦回,都悄悄地去万俟姝瑜的房间,摸摸当年母子用过的物件儿,感受感受依稀残存的自家婆姨的味道……看着娘儿俩的照片默默流泪,但是他也依旧执着的认为是对不去孩子他娘,孩子都照顾不好,结果丢了孩子……
想着孩子回来了,他还有什么怨言?还要什么不满意?
孩子有心思,是孩子长大了。做父母不要去左右孩子,而是默默站在孩子身后支持孩子不是吗?
如此一想,严国强又圆满了。
直到严澈去了一次平梁山,带回了藤子都,严国强这才发现了事情一些倪端。
比如,好几次严国强去送药,都在门外看到严澈那凶狠的眼神……着实,惊住了严国强。
好在所有的揣测都在藤子都好了之后烟消云散,这藤子都也算是好孩子,明知道自家儿子处处为难,人家愣是不吭一声。
现在好了,日子一久……说实在的,严国强觉得,藤子都的存在,填补了他那块属于父亲的空了的心——那块属于二儿子的空缺,被藤子都的到来,填实了。
虽说是这一年来,什么腌臜事都出了,但是一家人呢,反而关系更密实了。
每每看着藤子都扛着锄头跟在自己身后,严国强不由得仿佛看到了多年以前,那时三儿还小,跟在他娘身边呆家里,自己带着老大老二下地的情形……
只是。
原本好好的,为什么自己一下地回来,就发现藤子都脸上挂了彩地下山了?
而这之后,为什么自家三儿就开始不开心了?
严国强想不透,不能问,只能看着干着急……他能不开始怀念那根跟了自己几十年的旱烟杆么?
“四哥,要是咱三儿看肚子疼这小子不顺眼,要不,要不咱就抓这小子来揍一顿?”严国盛见严国强闷声不吭地坐着一旁耷拉着脑袋,怒气消了一半,心却更紧张起来。
“揍揍揍,你就知道动粗!”张超英端着一篮子清洗干净的果子进了屋,抬手就往严国盛腰眼儿狠狠一掐,剜了严国盛一眼,转眼立马又换了一个笑眯眯的表情,道:“四哥,孩子他叔尽说胡话呢,这孩子之间吵吵架,斗斗嘴没什么大不了。三儿可是男娃儿,小藤也懂事,两个孩子能闹出什么大事儿?打完不就又像亲兄弟了吗?”
说完,瞥到一旁掰手指的严家陵,张超英眼珠子一转,道:“家陵,你说奶奶说得对不对?”
“啊?”严家陵正猫一旁纠结呢,没想到被点了名,抬头正好看到张超英对着自己挤眉弄眼,心思一转,立刻明白了。
起身换了一副谄笑的模样,严家陵一移两挪地蹭到了严国强身边:“阿爷,阿爷,池塘的鱼啥时候能捞啊,我刚才看见好~大~~~”说着夸张地双手比了一个弧度:“一条鱼从水面跳了起来。”开始摇严国强的胳膊:“阿爷阿爷,你说我离开的时候,能吃得上咱池塘的鱼么?”开始抹眼角:“呜呜,阿爷,以后孙孙不在身边,要记得想孙孙哦……呜呜,阿爷,我好想吃鱼哦~”
果然,这一招奏效了。
严国强被严家陵一摇一摆地拉着胳膊去池塘看鱼了。
见爷孙俩出了屋,张超英松缓一口气后,抬头又恶狠狠地瞪了严国盛一眼,道:“有你这样劝架的么?要你这么劝下去,四哥不得给你气出个好歹?”
严国盛十分纠结……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无任何影射成分。
剧情纯属作者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讨厌写文写到入戏,情绪激动,容易卡文。
藤祖珲阳佩
有些人一生恣意妄为,任性跋扈……总有无数人出来替他善后。
有些人唯恐行差大错,小心谨慎……却得铭刻灵魂的沉痛教训。
蒋奇贤是前者,而严澈就是后者。
当年蒋奇贤是如何逃脱法律的制裁,严澈不知道,但是他从齐垣鲜血喷洒出来那一刻,犹如醍醐灌顶,突然明白了,明白了权与钱的利害关系。
然后呢?
然后他第一次定下了从未想过的目标……只是,一次一次碰壁,接二两三的利用与背叛,阴谋与诡计,严澈终于明白: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想要什么,命运偏偏就还不会给你什么……现实,永远总和理想背道而驰。
你说退而求其次?
严澈试过,只是结局依旧惨淡。
回家,下地种田当个泥腿子……这是严澈最终的领悟。
身体力行,如今他在做,似乎,也做到了。
明明知道自己对藤子都的种种,大概也算是一种迁怒。
毕竟,当年藤子都的作为并没有直接地对他造成什么伤害……藤子都,就好比是一柄摆在那的锋利的武器,那散发的寒光确实让看着的人胆寒,却不会对人造成什么伤害,他只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借势利用,狐假虎威了一把罢了。
但是,若说与他无关,严澈心里明白,若不是当初藤子都对自己出手拉扯,也不至于会给蒋奇贤瞧出倪端,找到机会。
因此,藤子都难辞其咎,迁怒……似乎又说不上。(开始自相矛盾了)
靠在凉椅上,望着一串串染上白霜的葡萄,透过它们,透过密集的五爪葡萄叶片,严澈看着穿透过来,星星点点的午后秋日,只觉得全身乏力,生出倦怠。
一种对待生活的倦怠,一种对待人生的倦怠。
严澈从小就怕冷。
所以,他打小就喜欢腻在万俟姝瑜身边,汲取着母亲身上给予的柔和温暖。
傍晚时分,万俟姝瑜去给下地的爷儿仨准备饭菜了,他就靠在粗糙壮实的严国强身边,汲取着父亲给予的阳刚温暖。
父母都有活儿要忙了,大哥二哥总是轮流着陪在他身边,那时候,他知道太阳与月亮。
于是,大哥严江给予的温暖是太阳,大大咧咧,毫无保留。二哥严河给予的温暖是月亮,细细绵绵,不缠不腻。
后来,万俟姝瑜决绝地丢下一家人,纵身一跃,跳进了那口早被封掉的老井里。
严国强因为万俟姝瑜的离开,几欲疯癫成狂,家里家外的事物丢在了大哥二哥的肩上……他,被忽略了。
夜里,他蜷缩一团,再也没人给他温暖了。
严佳美来了,给他温暖,但是初衷是叔叔婶婶怜悯他,知会她过来的。
因此,这样的温暖,小小的严澈敏感地发现不一样,和父母兄长那里得到的温暖不一样。
那个午后,大家都以为他还在睡觉,实则他已经醒来的时候,他听到严佳美和几个本该叫做姐姐的在外屋吵架。
她们说万俟姝瑜是买来的婆姨,外地家,严佳美一家靠上去,其实无外乎是看中了当初万俟姝瑜拿出来的首饰。
严佳美忿然否认,却惹来她们更多的讥讽嘲弄。
吵着吵着,她们吵出去了,小小的严澈从床上坐了起来,点点头,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为什么温暖不一样的原因了……隔着帘子,不亲啊。
他跳下床,及拉了小鞋子,去了邬子荡找老师武少康。
在青石小屋外,严澈看见武少康颤抖着手,摩挲着一个相框,正在默默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