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先是怔了一下,终究她还是抵抗不住饼子的诱惑,试探地伸出手去,抓住了赵无忌手中的饼,一拽之下,却没有拽动。
赵无忌脸上异常认真:“记着,一定要撕碎了小口小口吃,否则你的胃肠承受不了,你还是会死的。”说到这里,他才放开了手,小女孩一下便把饼子拿了过来,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口,像是拿着什么异常珍贵的东西一般。
小男孩流着口水,含着手指死死地盯着姐姐手中的饼子,“姐姐,我饿了。”
李定国弯下腰,把一葫芦水也放到了小女孩面前,“吃一口饼,喝一口水,别吃太急了。”
小女孩接过葫芦,右手紧紧抓着那张饼,左手抱着自己的弟弟,眼中慢慢地似是有泪光闪烁,赵无忌上前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头,吩咐自己的侍卫好生照顾这两个小孩,便带着被绑的牢牢实实的周老爷,走了几步,来到了一处异常宏伟的宅院面前。
沿着青石铺就的台阶拾级而上,黑色厚重的大门上镶嵌着闪闪发亮的铜钉,昭示着主人不凡的气势,大门正上方悬挂着黑色的牌匾,两个金色的大字在太阳照耀下龙飞凤舞一般,闪闪发光――‘周府’。
赵无忌斜了一眼被打成猪头般的周老爷,抬腿便迈进了周府。
进了大门,便看到一处石雕照壁,照壁上刻绘着‘喜鹊登梅’的图案,绕过门口处的照壁,面前的宅院异常宽大,几百名光着上身的汉子双手抱头,跪在院子四周,院子中间,横七竖八地摆满了锄头,柴刀,木棍等农具,也偶有几副刀剑混在其中,看来这就是这些人造反用的武器了。
一百名浑身披甲的士卒们,手持长长的陌刀,刀锋雪亮,面色不善地盯着这些下跪的汉子,看样子只要这些汉子们胆敢稍有反抗,便会立刻被这些士卒们当场斩杀于此。
刘文秀一身铠甲披挂整齐,看到赵无忌前来,急忙快速上前几步,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启禀大人,属下幸不辱命,抓获贼首袁时中,率众斩首贼人二十四人,此处下跪之人,皆是投降的贼众。”
“好,你做的不错,此战你当为首功,文秀,你起来罢。”赵无忌说着便上前扶起了刘文秀。
刘文秀心中大喜,说道:“属下多谢大人栽培!”站起来之后,他才看到赵无忌身后五花大绑的周老爷,心中有些疑惑,心想大人为何会把苦主周庄主给抓起来,不过他一向颇有城府,心想大人所做一定有他的道理,自己却是不便相问。
“贼首呢?”赵无忌问道。
“在那里!”刘文秀指了指院子一角,那里有个魁梧大汉,一样的赤着上身,跪在地上,与其他贼人不同,他身上绑满了绳子,显然是担心他会脱逃。
“这领头的贼首还算有分寸,并未滥杀无辜,周家庄的庄主也仅仅被他绑了起来,并未伤了性命。”刘文秀跟在赵无忌身后,一边看着赵无忌的脸色,一边小心谨慎地说道。
赵无忌走到那个魁梧大汉面前,盯着他看了许久,这才说道:“有手有脚的,做什么赚不到钱,为什么要造反?”
大汉怔了一怔,随即便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赵无忌也不打断他,依旧很冷静地看着他。
大汉笑了一会,突然笑容一收,满脸皆是愤恨之情,看向赵无忌身后的某处,赵无忌回首一望,他看得正是同样被五花大绑的周老爷。
“为什么?哈哈,你当官的高高在上,又怎么知道我们这些底层人的痛苦,为什么?为什么俺种了五六年地,越种越穷!最后穷的把俺家的地都给卖了!”
“为什么?为什么俺辛辛苦苦一年种出来的粮食,要分给他七成!”
“为什么老子越干越穷,最后几乎就要饿死,而他只什么都不做,却越来越富!”
“为什么?为什么老子们就该死?难道老子们就该被活活饿死?而这家伙,家里的粮食却多得都发了霉!”
“俺不服!俺要活下去,俺要造反!”
“所以俺带人冲了进来,俺要把周扒皮的粮食分给大伙!”
大汉的话很有煽动力,随着他愤怒的话语,其余下跪的汉子们也纷纷愤怒地喊了起来。
“我们不想死,我们要造反!”
“不想死只能造反!”
“周扒皮害得俺家破人亡!”
这些骚动起来的汉子们,很快便被士卒们上前拳打脚踢一顿,这才慢慢地又冷静了下来,赵无忌盯着那大汉,看了半晌,又转身看着周老爷,眼神捉摸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赵无忌终于望着周老爷缓缓开口:“你居然收你的佃户七成租子?周扒皮之名,果然名副其实,你的心,确实够黑。”
佃户就是没有地的农民,只得租别人的地去种,最后收获的粮食分成两份,自己留一份,给地主一份。
按照一般的惯例,地租通常是五五开,也就是收获的粮食一人一半,大汉说粮食要分给周老爷七成,那显然他自己只能留下三成粮食,这算是非常低的比例了。
“本官很忙,没工夫和你这种人废话,这些人之所以造反,都是因你的地租要的太高而起,理论上来讲,你便是此次民变的罪魁祸首。”听到这里,周老爷的脸都吓白了,他的嘴早被核桃堵住,说不出话,只是着急地呜呜哼着,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赵无忌蹲下身去,看着周老爷,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本官给你两条路,第一条路,本官把这些反贼都交给布政使张秉文大人,由他判决,同时也把这些人造反的原因原原本本地报上去,这样一来,你作为激起民变的罪魁祸首,估计最少是一个抄家,皇上最恨逼良为寇之人,诛你九族也不是没可能。”
“第二条路,你拿出一半家产,交给本官,由本官来赈济这些饥民和佃户,然后这事便到此为止,这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没有任何人谋反,只是二十多个匪徒袭击庄园,不过他们都被恰巧路过的刘将军打死了,本官和连元知县,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你明白了吗?”
“你若是选第一条路,你就点点头,你若是选第二条路,你便摇摇头。”赵无忌最后说道。
周老爷呆滞地想了一想,先是点了点头,随即便醒悟了过来,疯了一般地拼命摇头不止。
“很好,看来你想明白了,来人,把他身上的绳子去了,嘴里的核桃也拿出来,周老爷看样子有些话想和本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