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亲王,分兵可是兵家之大忌,九年前正是因为朝鲜军队大部分主力都在南方防备倭寇,阿敏贝勒才能轻易得手,在朝鲜勤王军赶到之前,逼迫朝鲜王室签订城下之盟,而今若是我等提前攻打皮岛,让朝鲜王有了准备,将军队调往北方提前戒备,岂不是会增大我方进攻的难度?”岳托也是能征惯战的骁将,他一眼就看出了多尔衮提议中的不足之处。
“成亲王言之有理,睿亲王,快速征服朝鲜才是头等大事,在此之前,还是不宜节外生枝比较好。”努尔哈赤的第七子,阿巴泰贝勒也附和岳托说道。
“嗯,皮岛易守难攻,很难攻陷,并且提前攻打皮岛也会惊动朝鲜王,打草惊蛇,睿亲王,你为什么想要提前攻打皮岛呢?”皇太极皱着眉头,看着多尔衮。
多尔衮起身走向御书房的左墙,那里悬挂着一副巨大的军用地图,多尔衮拿起放在地图下面的木杆,在众人的注视下,将木杆指向皮岛,“大汗请看,皮岛的位置在这里,此地位置冲要,南下可取朝鲜,北上可达我大清的金州,旅顺,而皮岛如今在明国东江镇总兵沈世奎的控制之下。”
“若是我军南下之时,明军自皮岛出兵,趁着我朝后方空虚,北上袭扰我大清腹地,又该如何?若是我方进军遇阻,在朝鲜与敌方勤王军形成对峙之势,而皮岛明军自我背后出兵,腹背受敌之下,又该如何应对?”说到此处,多尔衮目光炯炯,看向刚才出言反对的岳托和阿巴泰二人。
岳托嘿嘿一笑,一脸的不在意,“睿亲王多虑了,沈世奎可不是毛文龙,他没那么大的魄力,此人稳重有余,进取不足,本王可不相信他真有这个胆子,敢袭扰我大清腹地,以他东江镇那一万多残兵败将,到时可在盛京留下五千人的精锐之师,再留一猛将坐镇,皮岛明军,翻不起什么浪花!”
皇太极听了,微微颔首,这些年来,清军与明军交战,几乎百战百胜,早已打得明军闻风丧胆,沈世奎一向用兵保守,若是说他敢出兵与清军一战,皇太极也是不信的。
多尔衮似是早已预料到岳托会如此说,他微微一笑,将木杆指向了地图上另一处,“沈世奎或许不敢出兵与我对敌,但成亲王不要忘了,这里可是还有一人有这个胆量,也有这个能力。”
众人举目看去,木杆指向之处,正是大明青州府。
“赵无忌!”想起这个名字,岳托不禁也倒吸了一口凉气,“睿亲王是说,赵无忌可能会派兵驻扎皮岛,伺机对我大清用兵?”
多尔衮点了点头,他把目光投向了孔有德,“据恭顺王得到的消息,上个月赵无忌往皮岛运去了粮食两万石,白银一万两,是也不是?”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孔有德,孔有德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有一可靠之人给我传来情报,赵无忌最近与沈世奎过从甚密,来往频繁,皮岛近期也接收了大量来自青州府的物资。”
孔有德原本就是驻守皮岛的明军,众人并不奇怪他在那里留有眼线,如此看来此事十有八九为真。
皇太极摸着下巴,有些牙疼似的说道:“赵无忌这个小贼真是阴魂不散,哪里都能看到他的身影,若是他出兵皮岛,倒是不可不防。”
“大汗所言极是,”多尔衮说道,“臣以为,朝鲜军队战力孱弱,不足畏惧,再者如今大汗登基称帝,朝鲜王早已对大汗警惕在心,哪来打草惊蛇一说?”
“只要拿下皮岛,明军便再无力威胁我朝领土,也无法再增援朝鲜,没了皮岛这个据点,赵无忌也无法干扰到我军的行动,所以,臣以为,欲攻取朝鲜,必先攻皮岛。”
多尔衮一席话说完,场中一片寂静,代善眯着眼睛不说话,岳托,阿巴泰,济尔哈朗等人抬头看着墙上的地图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其余众人也都是皱着眉头,在心中思量着多尔衮的计略是否可行。
片刻之后,老将扬古利站起身来说道:“大汗,睿亲王言之有理,赵无忌年轻气盛而又兵甲锐利,行事一向疯狂大胆,不排除他可能以皮岛为跳板,袭击我大清本土,此次出征,断不容后方有失,臣以为,为稳妥计,先攻皮岛是最佳选择。”
扬古利是清军有名的宿将,当年曾跟着满清太祖努尔哈赤冲锋陷阵,屡立战功,今年虽已六十四岁,却是老而弥坚,用兵稳妥老辣,在清军中威望很高。
他开口后,随即济尔哈朗、阿济格,多铎等人都纷纷出言附议,范文程也出列说道:“睿亲王所言极有道理,臣也附议,赞同先攻皮岛,此外臣还有一计,或可牵制住那赵无忌,可使其来不及援助皮岛。”
皇太极顿时眼前就是一亮,“范先生有何妙计,快快请讲。”
“此事甚易,”范文程不慌不忙说道,“明国一直有意与我大清议和,出兵之前,大汗不妨派人前往明国,假做议和之势,命明皇崇祯,约束手下,不得轻易启恤,以明皇的命令牵制住赵无忌,拖延赵无忌增援皮岛的行动。”
皇太极闻言大喜,“善,便如范先生所言行事,此外,攻打皮岛,需大量火器、舰船,恭顺王,你精熟火器与水师,这件事朕便交给你去做。”
“奴才遵旨。”恭顺王孔有德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领了皇太极的旨意。
皇太极在这边调兵遣将准备对朝鲜动手,赵无忌这边也没闲着,前两日他还在南阳学院和众学子交流学问知识,今日又来到了临淄县,在这里大量的水泥源源不断地被制造出来,随即就会被马上运走,用于修建青州府至乐安港的道路。
去年由于王廷锡的恶意拖延,土豆红薯等高产作物的种植并没有在青州府得到推广,如今又是一年中的春耕时节,赵无忌把督促推广种植高产作物的任务,交给了史可法去做。
对于这种利国利民又能得到百姓拥戴的任务,且作为一个和当地土豪士绅无任何利益瓜葛的外来官员,史可法对这件事倾注了极大的热情,他每天都带着一群小吏在青州府的各地四处奔波,发放种子,指导种植,打消农民第一次种植新作物的种种顾虑,甚至帮助穷困农民从庆记商行贷款以购买种子农具。
这几日下来,史可法变得更黑更瘦了,嗓子也变哑了,今日两人在临淄巧遇,赵无忌当即被吓了一跳,于是提醒他注意身体,却被史可法云淡风轻的一笔带过,“赵大人的好意下官心领了,我辈士人,深受皇恩,为了百姓受点累算得了什么。”
史可法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只是向赵无忌提出要求,希望庆记能把给农民的贷款额度再扩大一万两,如今需要贷款的穷困农民太多,庆记的贷款额度已经快用完了。
历年春耕之时,总有穷困的农民为了种地,被逼向高利贷商人借贷,以购买种子和农具,到了秋季,若是收成不好,还不上钱,就会被债主逼债,最后不得不把家中最值钱的家当――土地交给债主抵债。
就算遇上风调雨顺的年景,种植的粮食得到丰收,收获的大半部分也要用来还债,高利贷商人依旧可以得到最大的一块蛋糕。
眼看今年春耕将近,各路放高利贷的商人各个摩拳擦掌,磨刀霍霍,等着这些穷困的农民上门,然后狠狠地杀上一刀,杀下一块大肥肉来吃。
结果这帮商人流着哈喇子等了半个月,硬是一个上门借贷的农民也无,讶异之下出去一打听,才知道今年的借贷市场有大鳄下场,大鳄正是在江南赫赫有名的庆记商行。
大明此时常见的利率是百分之二十四左右,也就是说,借出去一千两银子,到了年底,可以回来一千二百四十两,这二百四十两银子,便是利息。
在往年,每到春耕之时,各路高利贷商人无不异常默契地将利息比以往再提高几分,百分之三十是常价,碰上急于用钱的农民,百分之四十的利率也借的出去。
毕竟春耕是要看时候的,谁也不会为了一些利息,而错过适合播种的时候,所以这些商人的阴谋每每都能得逞,年年这个时候都是生意兴隆,大赚特赚,穷困农民们则是一片哀鸿遍野。
没想到今年局势逆转。
庆记商行不愧是大鳄级的商业巨擘,出手不凡,震惊四座,甫一出手就以每年百分之十的超低利率,把潜在的借贷农民几乎一网打尽,穷困农民蜂拥而至,排着队在庆记商行的门前,想要借钱。
赵无忌给庆记定下的借贷额度是两万两,南阳学院,造船厂都是烧钱的无底洞,地主家也快没余粮了,能拿出两万两,已经是夏允彝尽最大努力筹办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