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的海水疯狂地涌了进去,深坑的底部顿时便腾起了一阵阵的白烟,没多久海水便将深坑完全淹没,生石灰不断地和海水发生着化学反应,水面咕嘟咕嘟不断地冒着气泡,原本冰凉的海水,此刻似也是被点燃沸腾了起来。
生石灰遇上水,会发生强烈的化学反应,产生大量的热和水蒸气,此刻海水在众人面前沸腾,时而可以看到被烧得翻白了肚子的海鱼漂浮在水面上,刺鼻的气味伴随着水蒸气扑面而来。
赵无忌饶有兴趣地望着面前的海水不断沸腾滚动,他脸色冷静,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史密斯脸色铁青,强压着心头怒火,保持着最后的一丝理智。
乔和德弗里斯两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三个国家一向明争暗斗不止,此番看到对手吃瘪虽然开心,但是两人却也升起一股些兔死狐悲之感。
乔还好,因为赵无忌曾说过想和葡萄牙人结盟,盟友实力强,她只会觉得高兴,但德弗里斯心中对赵无忌的忌惮和畏惧则又多了几分,他觉得这位年轻的明国伯爵,实在是太强势了。
至于一旁围观的大明百姓们,则是纷纷拍手叫好,兴高采烈。
“好,钦州伯说的没错,早就该整治这些害人的玩意了!全烧了才干净!”
“那可不是,我家邻居原本家境殷实,家中是开粮行的,原本过得好好的,就因为沾染了这个,结果把家产全给败了,还欠了一屁股外债,最终实在活不下去了,一家三口双双悬梁自尽了,那情景,真是太惨了。”一人心有余悸地说道。
“沾染了这玩意,人就没人性了,前几个月我还看见王秀才,因为沾上这个,把房子媳妇孩子都给卖了,最后实在没有再能卖的了,鸦片瘾犯了,居然就在大街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地上,求鸦片馆赊给他点烟土抽,他爹幸亏早就死了,要是知道这事,怕不要从棺材里爬出来掐死他!老头当年最要脸面的一个人!”
“那可不是,我原来还觉得赵大人年轻,现在看这两个月赵大人的作为,我老头子真是发自内心地敬佩他!果然是我大明文武双全第一人!”
大明的民众百姓们一边鼓掌喝彩,一边在那边议论纷纷,称赞着赵无忌,而那边的洋人水手和洋商们,脸色却都是一阵红一阵白,表情既有些尴尬,又有些惧怕,从前他们对这个老大帝国的腐败官员很有些轻视,但是面前的这个年轻官员,精明强干,威严十足,让他们有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敬畏。
众人神色各异地盯着咕嘟作响的海水,心中各怀心思。
赵无忌也望着这满坑的海水,久久没有做声,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还是在等些什么。
足足小半个时辰过后,水面终于慢慢地恢复了平静,无数条被烧死的海鱼和虾蟹翻着肚子浮在水面上,宣告了此次销烟的结束。
赵无忌望着水面,背着手想了一会,方才转过身去,望着不远处被抓获的那些鸦片贩子,沉声说道:“把那些鸦片贩子,给本官带过来!”
在史密斯,乔,德弗里斯三人神态各异的注视下,以颠地为首的五十三个洋人鸦片贩子,以及三百多名大明的鸦片商人,浑身绑得结结实实地,被带到了众人的面前。
史密斯看到颠地,眼中蓦然闪过一丝愤恨之色。
他痛恨颠地无能,做事居然这么不小心,居然连人带货都被明军士卒给抓住,以至于给他和公司带来了巨大的损失,史密斯恨不得手中现在就有条鞭子,他很想用鞭子亲自把面前这个死胖子给活活抽死。
不过以后有的是收拾颠地的机会,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些洋人在大明犯了事以后,明朝的官员通常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通常的做法乃是将他们驱逐出境,偶尔也有不好对付的明朝官员,则会扣着这些人不放,而最终公司也只好出一大笔钱,把他们赎出来。
史密斯目光阴冷地盯着面前的胖子,心中已经想好了十几个惩罚颠地的酷刑出来。
赵无忌的目光貌似随意地在史密斯,乔,德弗里斯三人脸上一一掠过,将三人脸上神态尽收眼底,他想了想,便转过身子,再度面向那些围观的百姓民众们。
“两个月前,本官曾颁布过禁烟令,言道再有敢贩卖运输鸦片者,一律严惩不贷!今日,本官便在此地,对这些犯人明正典刑!”
“来人,把这五十三名洋人烟贩,还有三百一十四名汉人烟贩,通通当众处死!以儆效尤!”
“当众处死!”这四个字犹如一声炸雷般,顿时便在众人耳边轰然炸响,便是原本最为镇静,只当来此看戏看笑话的德弗里斯,也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这年轻的伯爵,不按牌理出牌啊!
正常的操作流程,不是驱逐出境么?
史密斯眼中猛然爆出怒火,他脖子一梗,正待说话,他目光却突然落在了德弗里斯脸上,在德弗里斯的脸上,史密斯分明看到了一丝兔死狐悲的同情之色!
虽然不列颠人与荷兰人暗中多有争斗,在东亚和南亚海域,以及印度孟加拉等地,争夺着霸主的位置,但是此时此刻,面对强势的赵无忌,德弗里斯心里很不舒服,他觉得赵无忌有些太强势了。
史密斯心思敏锐,很快便做出了决定,于是他便望向德弗里斯,目光中带上了浓浓的哀求之意。
眼看多年的老对手向自己求情服软,德弗里斯皱了皱眉头,心中为难,他也不想看到赵无忌以及大明过于强大,于是他便轻咳一声,开口说道:“且慢!”
赵无忌一时有些诧异,他没想到率先开口的居然是与此事无关的荷兰人,他扭头看向德弗里斯,语气有些冰冷,“哦,德弗里斯先生,您有何见教?”
德弗里斯身材高大,神色凶恶,不过此时的他,脸上罕见地挤出了一丝微笑,“亲爱的伯爵大人,按照大明官场的惯例,这些可怜的人只需驱逐出境,他们不是贵国的子民,不受贵国律法的管制。”
荷兰人如今是东亚海面上,唯一可以和郑家水师一较短长的强大海上势力,对于荷兰人,每到最后关头,赵无忌也不想得罪他。
三股势力,专心拉着葡萄牙人,只打不列颠这一股就好。
赵无忌的脸上也露出微笑,“德弗里斯先生,惯例如此,并不代表理应如此,本官在两个月前的禁烟令里面已经说得明明白白,无论是谁,只要触犯禁烟令,一律会处以严惩!”
“洋人的身份保护不了他们,此事与贵方也无关,此事并无谈判余地,还请德弗里斯先生谅解。”
赵无忌在钦州这里的所作所为,以及他给钦州带来的种种变化,德弗里斯也看在眼里,他对不列颠人的那一点同情心,远远抵不过待到钦州繁华之后,通过海贸交易,带给荷兰公司巨额利润后的诱惑。
本来也并非盟友,肯开口出头,便已是十分的人情了。
听了赵无忌的话,荷兰人沉默了一会,于是便耸了耸肩,“我已经说完了该说的话,您是这片土地的统治者,我尊重您的意见。”
听了德弗里斯的话语,史密斯的心情瞬间沉到海底,他想了想,只得强行压抑住酒意,再度摇摇晃晃地走上前去,脸上神情不知是笑还是哭,对赵无忌说道:“尊敬的伯爵大人,他们虽然犯了错,但是这些可怜的人,我都认识,他们都是我不列颠帝国的子民,您能不能给我个面子,让我把他们带回国内,我保证,他们一定会得到最严厉的惩戒!”
赵无忌含笑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凝固了起来,眼光转为冰冷,他摇了摇头,说道:“很抱歉,史密斯先生,言出必行是本官一贯的准则,他们在大明犯了罪,所以他们必须要在这里接受他们应得的惩罚。”
史密斯怔了一怔,他刚才忍气吞声向赵无忌低头服软,本以为赵无忌能给他个面子,就坡下驴,放颠地等人一马,没想到赵无忌居然铁了心,真想杀掉颠地等人。
史密斯的语气也变得阴冷起来,话语中隐隐带上了威胁之意,“赵大人,我必须提醒你,他们是我不列颠帝国的子民,您滥用贵国的律法惩戒他们,很有可能会引起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
史密斯话音刚落,一旁的鸦片贩子颠地也猛地从地上站起,冲着赵无忌大声咆哮道:“我是帝国有身份的绅士,你对我的侮辱,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帝国下议院的议长白金汉爵士是我的教父,你若敢杀了我,你就等着帝国的大军来到这里,为我复仇吧!到了那时,这里全部都会变成一片焦土!”
哦?看来这个颠地还有些背景啊,难怪史密斯也要出面保他,赵无忌在心中暗自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