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砸了,我用力的盖上电脑,走到书架中间的榻榻米上,卷缩着身子,窝在角落。
书房里,仿佛还残留着属于风衡烈的气息,每一个地方,都有属于他的影子。
我学着他的样子,拿书架上放的最高的那本书。
于他而言,轻而易举,于我而言,难以登天。
就差那么一点,我就能拿到那本书。就差那么一点,他就是我的了。
然而,就是差了那么一点。
我哭了,因为我拿不到那本书。
我不知道,这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我为什么要这么悲伤。
叶俊推门进来,看到我蹲在书架底下放声痛哭,他吓坏了,鞋子都没脱就跳上榻榻米,搂着我的肩膀。
“梓彤,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我抬起泪眼,“我、我拿不到那本书,我拿不到......”
“哪本?我帮你拿啊。”
“我拿不到,我拿不到......”
我也不知道,我想拿哪一本书,也许,这个只是我想痛哭而找的借口。
我所有的悲伤与绝望,就在这一刻,全部一泻千里,哭到天昏地暗,哭到,晕死在叶俊的怀里。
再次醒来时,床边围了一圈人,铜墙铁壁一样,我只能依稀看到病房的出口。
我茫然的看着那些人,覃华,欧阳烨,何管家,月姐,江雅柔,凌飞,还有最近回半山别墅当江雅柔司机的苏格,也来了。
一个个眼神关切的盯着我。
我这是快要死了吗?怎么一个个都来了?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旁边的叶俊立刻制止我,“别乱动,医生说,你需要卧床休息。”
又是这句话,我已经听腻了,我皱着眉,拔掉了手上的针头,一丝鲜血立刻溅出。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叶俊手疾眼快的按住了我的手背,同时说:“快叫医生。”
我冷冷的拨开他的手,“松开,我要会公司。”
“公司有我跟欧阳呢。”覃华身上竟然穿着白大褂。
连公司都不需要我了么?我真的要死了吗?
死了也好,现在的我跟废人没什么两样了。
我长长的舒了口气,“也好,反正,我已经不想管了,公司,送给你们吧。”
欧阳露出震惊的表情,“这可不行,送给我们,以后你怎么办?我可不想帮你养小屁孩。”
“我自己可以......”话说了半句,我才意识到他的话有点不太妥。
帮我养小屁孩?什么意思?
叶俊笑着,大手覆上我的小腹,刚要说话,江雅柔一个手刀就劈了下去,“拿开你的爪子,别乱碰我的干儿子。”
“神经病,他是我的干儿子,什么时候轮到你了。”叶俊立刻反唇相讥。
我茫然的看着众人,一时没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覃华笑眯眯的走过来,拿起那个病历卡说:“恭喜你,怀孕两个半月,你要当妈妈了。”
怀孕?两个半月?
我的手下意识的覆在了小腹上,茫然的说:“我,怀孕了?”
覃华点点头,其他人也跟着点头。
我的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我怀孕了,我怀了风衡烈的小孩。
念衡,是你么?是你知道爸爸把妈妈抛弃了,才投胎要来陪妈妈的么?
覃华抽出纸巾递给我,“孕妇不能老是哭的,不然小孩生出来会变成苦瓜干,你想想,那多难看啊,你要开心点,多笑,小孩生出来才会是快乐的样子。”
我含着泪,看着那一圈为了担心了好几个月的朋友,用力的擦掉脸上的泪水。
“我不会再哭了,我一定会重新振作的,为了我的儿子,为了,你们。”
我做到了,从那天之后,我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我把属于风衡烈的东西,全部封存放到了阁楼里大箱子里,我让叶俊帮我在密码锁上弄了个我不知道的密码。
从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去打开过那个箱子,我也打不开。
风衡烈成了我生命中最痛的一段记忆,我逐渐学会了淡忘。
我依然没有离开,却不为等待谁。
我只想生活在这一片熟悉的地方,跟我的好朋友在一起,就算我背后空无一人,我也要活的像个爷们。
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叶俊才跟我说,郭婷的爸妈其实在车祸时,已经去世了。
怀胎十月,我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裴如风。
一年后,我从公司回家,裴如风忽然开口叫了我一声妈妈,那一刻,我激动的手足无措,哇哇大叫,甚至,哭了出来。
何管家不知何时留了胡子,看起来像个老头一样,儿子竟然自觉的叫他爷爷......
他哀鸣着,立刻飞奔去洗手间,把半指长的胡须全部剃光光。
叶俊晚上来了,风念衡转动了眼睛,一直看着他。
我说:“叫叔叔。”
“他会说话了?”叶俊惊奇的要命。
我点点头。
叶俊立刻两眼一瞪,“叫个屁叔叔,叫老爹。”
儿子咯咯的笑了,我白了他一眼,“正经点,以后在我儿子面前,不准说脏话。”
“是是,知道了。”叶俊一脸的嫌弃,走过来抱起裴如风,絮絮叨叨,“小子,叫老爹,快。”
“叫啊,不叫打你屁股。”
裴如风硬是没有叫,还吐了他一脸的奶,顺便拉了他一手的尿。
我......
在这一年多,大家都很自觉的,没有提起风衡烈的名字,我心已死,就算有人提起,我也无动于衷。
风怀德的公司因为在国内发展不太如意,他很快又将总公司搬回国外,从那天起,我跟风家,再也没有丝毫的关系。
儿子两岁的时候,叶俊又跟我说,郭婷瘫痪了,一直坐在轮椅上,医生说,二次瘫痪,已经回天乏术。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是想提醒我,风衡烈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吗?
父母离世,她孤身一人瘫痪在床,更加需要别人的照顾,不是吗?
叶俊说,烈这样做,只是一种责任,他要把那五年还给郭婷,他始终还是那个他。
裴如风三岁的时候,我把他送到了幼稚园,每天接送成了我最快乐的事。
这天,我去接他的时候,他忽然扁着小嘴,一脸的不高兴。
我问他怎么了。
他奶声奶气的说,小朋友笑他没有爸爸,每次开家庭同乐日都只有妈妈一个人去,他没有爸爸。
我记忆的神经线被揪了起来,愤愤的说:“谁说你没有爸爸,你有爸爸的。”
“那我爸爸在哪?”裴如风睁着大眼睛看着我,一脸的期待。
我摸着他的小脸,心有点痛,“你不是有爸比,爹地,还有爹么?他们就像你爸爸一样啊。”
他嘟起了小嘴,抱着手臂坐到另一旁,“他们都不是我的爸爸,我的爸爸叫爸爸,不叫爸比,爹地,爹。”
艾玛,小小年纪就分的这么清楚了,那覃华,欧阳跟叶俊着三个干爹岂不是当得很失败?
我将他抱了起来,搂在怀里揉他的小脑袋,“儿子,你想太多了,你都三岁多了呢,已经是小男子汉,这点小事怎么会让你难过?”
他眨着眼睛,看着我,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我又说:“你知道吗?爸爸曾经说过,只有最强的人,才能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你是小男子汉,应该更加坚强才对呀,妈妈还想得到你的保护的,你会让妈妈失望吗?”
“爸爸,真的这样说吗?”他的眼神闪出不一样的光芒。
我点点头,他裂开小嘴笑了,用胖胖的小手,拨开我脸上的一缕头发。
“妈妈,你放心,我是男子汉,我会保护你的,我也会像爸爸一样,成为最强的人。”
我咬着唇,深深的吸了口气,把眼中即将掉下的泪水,强行隐藏。
“一定会的,儿子,我相信你。”
裴如风五岁的时候,天天带着小红花回来,还有老师奖励给他的小玩具,我跟他说,你不能因为得到这些,就骄傲,知道吗?
他得意的说,妈妈,我当然知道啊,老师奖励的零食,我都分给小朋友了呢,妈妈我这样做对不对?
那一天,我去接他,发现他的脸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划到,我心痛的要死,我想找老师,他却拉着我的手说,妈妈,这是小事,没关系的,我不疼。
他的语气就像个小大人一样,淡定而又从容。
这一刻,我哭了。
星期天,我带着他去附近的m记,让他乖乖的坐在那,不要乱跑,我就去前台买食物。
回来时,他却不见了!
我吓得差点崩溃,连托盘都忘记放下,就这么拿着,满世界的找。
我跑出了店门,在旁边的那条街靠墙的位置,我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形蹲在那里。
而他对面,也蹲着一个男人。
男人低着头,微卷的黑发,在风中徐徐的颤动。
我的手臂一抖,满满一托盘的东西,全数掉到了地上。
一大一小听到了声音,齐齐抬起头,裴如风大声的叫了起来:“妈妈,这里有只小狗狗受伤了,妈妈你快来。”
我哆嗦着嘴唇,一双腿硬是迈不出去。
那个男人,缓缓的站起来,高大的身形迎风而立,风吹起他的发梢,深邃的眸子带着浓浓的思念,静静的凝视着我。
我悄然的握起了拳头,咬着下唇,眼睛酸涩,心中的那一抹痛楚火速的蔓延。
“幼稚鬼......”男人轻轻的叫出我的名字。
我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的大滴滴落,一个转身,疯了一样狂奔而去。
“妈妈。”身后传来裴如风稚嫩的声音,我不敢回头,一直跑一直跑。
男人瞬间抱起裴如风,裴如风还不忘叫着,“叔叔,狗狗,狗狗。”男人一手抄起地上的小奶狗塞到裴如风的怀里,迈开大长腿,风一样追着我。
风衡烈,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