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满目光平静地看着四周数十个黑洞洞的枪口，又看了眼人群中好整以暇的坐在那儿看热闹一般的南广，突然就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南广，这场戏有意思么？”

　　她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很轻柔，在空荡荡的大楼里传开，也一并传入了另一边霍苍等人的耳中。

　　而霍苍不知道的是，在莫小满的对面，亦有一个屏幕，将霍苍到来后的所有反应都原封不动的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此时，霍苍正在和莫老下棋。

　　莫小满没敢多看。

　　她不想看到那个男人害怕的样子……太难看了。

　　她心目中的霍苍，应该无所畏惧，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无法撼动他分毫。他应是冷漠的俯视着一切，不将任何东西放在眼里的。

　　他不该是这个样子……

　　真的太难看了。

　　如果可以，她一辈子都不想看到他受制于人的那一幕。

　　南广反问：“难道你不觉得有意思吗？”

　　莫小满：“没什么意思。”

　　被无数枪口指着，只要莫老一个不高兴，她就会被打成筛子，但是她一点儿都不慌张，仿佛她所有的慌张都跑到霍苍那里去了。

　　南广换了个坐姿：“你猜这局棋，会是谁赢呢？”

　　莫小满说：“霍苍。”

　　“这么自信？”

　　“他不会输。”

　　莫小满看到那边的霍苍听到这话身体颤了一下，心中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句：“我信他。”

　　霍苍望来，隔着屏幕，他的眸色透着红，莫小满与他对视了一下，笑了。

　　“我有一个秘密，一直想要告诉你。”她说。

　　霍苍收回视线，落下一子，冷声道：“我不想知道。”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可是他并不想听，更不想这个时候从她口中听到。

　　莫小满吃吃的笑了几声，在这种时候，显得十分诡异。

　　她说，“我爱你。”

　　霍苍一愣，南广也愣了下，似乎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表白。

　　莫小满大声说：“我爱你！特别特别的爱你！你听到了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在空荡荡的楼房里，一层一层传开：“你听到了吗？我说我爱你！这辈子只爱你！特别爱你！”

　　远处，厉爵望向白炽灯下那隐约的身影，随即垂眸看向自己手心。

　　那手心里，躺着一枚用细绳穿起来的女士婚戒。

　　他静立了片刻，取下那枚婚戒扔了出去。就像扔掉了身体里什么最重要的东西，那一瞬间，他身体晃了一下，又重新站稳了。

　　他放弃了。

　　从此以后，他不会再爱她。

　　也许多一开始，就是他错了。

　　他应该老老实实做一个守护者，把她保护好就够了。

　　不该妄想。

　　大楼的外面，杨帆静默而立。

　　等到那余音消失，他似乎才回过神来。

　　下属们都惊异难当的望着他，被他发现后，又纷纷转开脸，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

　　杨帆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好像这样就能把所有的神情抹掉。

　　他哑声道：“不惜一切，救出大小姐。”

　　“是。”

　　所有人精神一震！

　　地面上，狂风乍起！

　　别墅里，霍苍拿着一颗棋子，怔怔地望着莫小满。

　　棋局快要结束了，那绳子距离被烧断还需要很久很久。

　　莫小满隔着屏幕冲他一笑，“我不怕。”

　　所以，你也别怕。

　　她笑容明亮夺目，眼眸中似有星光闪烁。

　　霍苍的心，忽然就定了。

　　他也笑了一下，“好。”

　　他手里棋子落下，破掉了莫老的围杀之局：“这里青山绿水，气候怡人，是个风水宝地。”

　　莫老冷笑：“更适合年轻人。”

　　＊＊

　　“真感人。”南广没什么情绪的感叹着。

　　莫小满被吊在半空里，整个人却很轻松，一点儿也没有被死亡逼近的恐惧，心平气和的同南广聊着天：“可惜你这辈子是体会不到这种感觉的。”

　　“什么感觉？受制于人的感觉么？”南广讥讽。

　　莫小满怜悯的道：“我一直觉得，神祇组织的人都很可怜。老头子一个人可怜，就培养出一堆可怜人陪着他。”

　　南广嗤笑。

　　莫小满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你看什么？”南广调侃道，“我铁石心肠，你求我我也不会放了你的。”

　　“我只是好奇，你心里就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人吗？”

　　“我在意你和霍苍，算特别吗？”

　　莫小满问：“纳兰呢？”

　　南广嘴角孤度一僵，坐直了身体。

　　就在莫小满以为他会说什么的时候，听到屏幕里，传来霍苍四平八稳的声音：“你输了。”

　　她愣了一下，转头看去。棋盘上，莫老的帅子被他的车将了军。

　　下一刻，莫老拿起自己的帅，蛮横跋扈的不顾规则直接落在霍苍的将上，“是你输了。”

　　霍苍还没出声，南广的声音便幽幽地传入众人耳中：“你们都输了。”

　　只见他轻轻一抬手，再轻轻一压，所有的枪口对准莫小满，下一秒，数道扣下扳机的声音传入所有人耳中……

　　霍苍在南广说话之后就意识到什么，身体本能的朝莫小满扑去，却狠狠撞在了屏幕上！

　　他眼睁睁看着莫小满从半空里坠落下去，数道子弹从四面八方朝她飞去……

　　“不——！”

　　＊＊

　　失重感传来的时候，莫小满看到南广对她挥手道别，随即转身离去，消失在黑暗中。

　　重重枪声响起，她忽然想笑。

　　莫老所信任的人，到最后却全都背叛了她。

　　从南广那天把她的人带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人不可能是一条忠心的狗。她想过自己今天会死，却没想到会这样死去。

　　这么多子弹打在身上，死相一定很难看……

　　她下意识闭上眼，一瞬间脑海里闪过许多许多的画面……

　　她的这一生，一直在颠沛流离。

　　后来她遇见了许多人，有好人，有坏人，有她在乎的人，有在乎她的人。

　　她想，她这辈子是值得的。

　　只是可惜，她终究没能等到霍苍来接她……

　　噗噗噗噗……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有谁将她搂在了怀里，子弹入体的沉闷声如同惊雷般在她耳边响起……

　　她错愕的睁开眼，却被一只手紧紧按在一个熟悉的胸膛里。

　　而后，两人重重地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