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暖在等他开口。
她接待过许多女客,男人却认识得很少。她确信,眼前这人她从未见过,更无从说起,如何得罪了他。
很快,她有了答案。
因为他问:“你就是木奕珩那个相好的寡妇?”
是冲着木奕珩而来的么?
林云暖不答。
卫子谚走进来,在距她一步之遥的地方走来走去,眼睛一直盯在她身上,不曾移开。
林云暖伸臂将自己环抱住,挡住太过招眼的胸口。
卫子谚就注意到她的腰身,很细,用素绢束着,缠出一段别样风情。
卫子谚急躁地舔了舔嘴唇。喉结滚动数下,几番想要出手,想到自己那不能叫人知道的隐疾,生生扼住念想。
“去给木奕珩送信,告诉她,若想救出他的相好,叫他独自一个儿过来。”
就在这时,林云暖不得不开口:“这位公子,我与木奕珩,并不是十分密切和睦。前番我俩已然闹翻,他未必愿意,舍却自己救我。我愿许您钱财,您不如开个价儿?”
还劝:“斗气伤身,何不拿些实在好处?”
卫子谚眸子转了转,笑了出来:“你这是,怕木奕珩过来,被小爷弄没了性命吧?”
他陡然冲过来,一把揪住林云暖的手臂,将她提将起来:“小爷会是那种,缺钱的人么?你是瞧不起小爷?”
林云暖被他扯得生疼,手臂剧痛,“是我误会了公子,请……请放开。”
卫子谚松脱了手,气喘吁吁道:“你他娘的要怪只好怪你自己命不好,做什么非要跟了那木奕珩?你若早早出现,随了小爷,何至受今日之罪?”
林云暖蜷缩在角落,不敢再吭声。
外头纷杂的脚步声,至少十余人。这人又生的细皮嫩肉,装扮华贵,她已经大概能猜出他的身份。
漫长的等待过程中,她试图为自己解围。那卫子谚不知缘何,暴躁异常,凶巴巴不许她再开口。
很快。
木奕珩到了。
他给几把刀比着,一步步跨入院内。
木奕珩凝眸看她,见她衣饰完好,似乎松了口气。
他脸上带笑,讥讽道:“卫子谚,你真是越发出息了,对付不了我,就向女人下手?”
卫子谚眉目森然,喝道:“木奕珩,你死到临头还在本世子面前大言不惭?我对付不了你?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少废话!”木奕珩并无受制于人的自觉,他不屑道,“我已经来了,你还不快放人?放了她,咱俩的帐,咱俩算!”
卫子谚像听到什么可笑的事,陡然狂笑起来:“哟,咱们木九爷好生深情啊,你的意思是,你愿意自己留下,换她平安?”
木奕珩瞧了瞧林云暖,很快移开目光。他勾起嘴角,语气有些不屑:“女人么,玩腻了便罢了手,有何值得眷恋?我肯来,不过是不愿做缩头乌龟,你既然已经叫嚣上门了,我若不来,岂不太怂包了?你少废话,要打便打,死伤不论!”
卫子谚并未上他的当。
林云暖下巴一痛,脸已被人捏住。
木奕珩眸子缩了缩,忍住没有吭声。
“木奕珩,既然你已经玩腻了,不介意让大伙一起玩玩吧?”卫子谚招手,唤来几个五大三粗的侍卫,“你们几个,过来,这妇人,木九爷赏你们的!”
木奕珩瞪眼:“你他娘的敢!”
颈下几柄长刀,防他有所动作,一直紧紧防范。
那几个侍卫已经进屋,卫子谚把林云暖提起来,滋地一声撕裂她的袖子。一段十分白滑的手臂现于众人目光之下。
卫子谚握着那手,狠狠嗅了一下,未及进行下一步动作,给妇人扬手甩了个耳光。
响亮的巴掌声,打得卫子谚愣了半晌。
那几个侍卫已近前,分别按住林云暖的两臂。
卫子谚扬手,一个巴掌甩在林云暖面上,林云暖侧过头去,左颊登时红肿起来,她抬眼,望一眼院外。
这一切,都是拜木奕珩所赐。
她受制于人,挣脱不得,即将受辱。
可是,她怨恨眼前的人么?
他分明知道,独自过来有多凶险,为着她的安危,他还是来了,那么多刀剑比在身上,半丝恐惧也无,什么人能在面对生死时,这般洒脱?
她朝木奕珩笑了笑。
木奕珩陡然面容僵住,直觉她即将做出什么,让他恐惧的事。
下一秒,她头一歪,狠狠撞向侧旁的柱子。
霎时,木奕珩的世界静止了。
一颗心停止跳动,恐惧席卷了他。
“不要――”
伴着他骇人的长嘶,妇人的头,撞在一个说软不软说硬不硬的胸膛上。
侧旁侍卫快她一步,挡在了柱前。
林云暖两眼发晕,给人扯到床上。
此时木奕珩已奇迹般松脱束缚,脚下飞踢,跃在屋前。
他颈上肩膊,俱是划痕。顾不得了。
上一秒,几乎以为她就要死了。
从未有过的恐惧,胜却己身得失。
他不顾一切地冲来,夺过一把长刀,朝一切阻挡他前进的人墙砍杀。屋里的几个侍卫,也扑出门去,加入战圈。
卫子谚见势不妙,连忙提过林云暖,扼住她的脖子。
“木奕珩,你再近一步,我立刻就掐死她!”
木奕珩停住步子,听他又道:“把刀放下!”
刀落了地。木奕珩的目光,一直盯在妇人面上。
妇人也瞧着他。
目光交汇,她含泪笑了一下。
木奕珩重新给人制住,双手俱被扭在身后。
卫子谚喝道:“跪下!不然……”
话没说完,木奕珩“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干脆地,让人一时反应不来。
卫子谚就听到,自己挟持的人质,嗤地笑了出来。
“你们……”卫子谚吞了吞口水,如今这两人都是自己砧板上的鱼肉,还笑?有没有一点受制于人的自觉?
“给我废了他的东西!”卫子谚踢了把刀过去,下令。
他经受过什么样的痛苦,必须也要,仇人加倍的感受。
木奕珩眉头跳了跳:“等……等一下!”
他终于慌了,卫子谚不屑地笑了笑。
木奕珩膝行上前,声音有些呜咽:“世子爷,您别这样,有话好说。”
“去你娘的!”卫子谚大骂,“你适才不是得意得很么?不是要冲上来杀我吗?怎么不继续嚣张了?木奕珩,你他娘的就是一只欠收拾的狗崽子!”
“是,是!”木奕珩没皮没脸道,“木九从来都是您身边的狗啊,世子爷……”
他就那般卑躬屈膝地,连滚带爬地凑了过来。
比在身后的刀剑,随之靠近屋前。
木奕珩爬过门槛,举目朝卫子谚媚笑。
卫子谚被他狼狈至极的模样逗笑了,抬起一脚,就朝他身上踢去。
就在这一瞬间,他手里捏住的人儿陡然旋身,挣开了钳制。
下一秒,木奕珩倏然爆起,抱住他踢出来的那条腿,就地翻转,把卫子谚踩在自己脚下,他伸出手,抓住了妇人那只没了袖子的手臂。
众侍卫持刀涌上,只听木奕珩吹了声哨子,墙头门外,涌来许多兵卫。
“你他娘的,好死不死,非要自寻死路!想废了老子?老子打得你爹都认不出你信不信?”木奕珩骂骂咧咧,一改适才卑躬屈膝求情的奴才相,凶神恶煞地连连跺脚,把卫子谚踩得不住惨叫。
林云暖掏出帕子,裹住木奕珩颈子上的一块伤处,她在他手臂上仔细查看,瞧其他伤痕是否要紧。
正当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响锣声。
“回避!回避!”
木奕珩眉头一蹙,见自己的人已经把场子清理的差不多了,就想离去。
“奕珩,又见面了。”
门前,先瞧见排场甚大的威武侯黑甲骑卫,接着,一顶官差们护拥的轿子落在阶前。
卫子谚眸子一亮,哭喊道:“侯爷!爹!”
威武侯与卫国公联袂而来。适才说话的,正是威武侯童杰。
来得这样及时,这样快。
木奕珩冷了脸,从身上解下长衫,披在林云暖身上。
“不知国公爷这次有何话说?令公子绑了木某来,木某的家奴,不得已才动了手。”
又对童杰道:“奉侯爷命,极力搜查乱党,这卫子谚几番阻挠属下办差,甚至意欲杀伤属下性命,侯爷明鉴,这卫子谚,大有可疑啊!”
“你……血口喷人!”卫子谚听他扣这样一顶帽子给自己,强撑着身子,给自己鸣冤,“侯爷,您别信他,侄儿不过是想寻他晦气,可没阻他办差……”
这话,无异于不打自招了。木奕珩冷笑望向卫国公,“喏喏,卫世子自己招了,说故意寻木某晦气,卫国公向来禀事公正,从无私心,一心为公,令公子做出这等事,您不会,还装没看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