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了香的屋子,掩不住浓浓的血腥气。
卫子谚闭着双目,小丫头爬在床上替他换衣。
适才那件衣裳,给他呕血弄脏了。
太医不敢与荣安说实话,卫子谚害了咳血之症,怕是难好了。
李聪上前,无礼地挑开帘子。对着小丫头一扬下巴:“你出去,殿下吩咐我,有话要与世子单独说!”
小丫头连忙退下。
李聪居高临下望了卫子谚一会儿,回身拿起茶壶,将热茶尽数淋在卫子谚头上。
卫子谚醒了,睁开虚弱的眼。
认清面前人是谁,他变了脸色。嘴角狰狞地裂开,呼呼喘着粗气,像暴怒的野兽。
…………
木奕珩的袍子去哪儿了,他说不清,就含糊其辞。
林云暖不愿多加猜度,可木奕珩模糊的态度叫她有些心寒。
两人如今正亲密,他尚有事瞒她,多半是不怎么见得光的事。
她就想到不少他从前轻浮胡闹的事。
这样的小心眼,让她自己觉得赧然。
早过了那种撒娇发痴的年岁,木奕珩比她年小五六岁,她也不好意思,总和他闹,和他矫情。只得闷着,把许多的小敏感闷在心里。
二十四日,木奕珩休沐,事先安排好,要带她出去玩两天。
这时节闷热,其实林云暖兴致不高。
不过木奕珩细心安排了,又觉得不好扫兴。
没带钰哥儿,就夫妻两个,乘车出城。
郊外,山峦,田庄,竹林,清溪。
林熠哲和钱氏,阿倩和几个姐妹,皆是她的熟人。
另有几个凑趣的人,皆是木奕珩的好友。
何广义,朱彦光,各带了妻妾们,一处聚宴。
竹林里头排开一溜烤架,山猪野兔,鱼蟹河鲜。
光是治厨的婆子就有七八个。
女眷们歇息的地方围了围屏,等男人们打猎回来,她们已经听了好一会儿的戏文说好一会儿话。
午后各自去山上院子里歇息。
木奕珩带着林云暖,往林子深处信马由缰。
背着人,木奕珩就难免不规矩。
林云暖给他亲得面红耳赤,前襟扣子不知何时都给解散了。
就听见一声熟悉的轻笑传来,林云暖身子一缩,按住木奕珩的手。
木奕珩将马拴在树上,把林云暖抱下来。两人蹑手蹑脚地寻笑声摸过去。
一棵树下,一个男子和阿倩并立在那儿。
林云暖认得,那人是朱彦光的弟弟,朱彦宽。
就见阿倩红了脸,扭头朝前走。
朱彦宽急了,一把扯住阿倩的袖子。
“好阿倩,你别生气,我、我不说了!”
木奕珩“嘿”地笑了一声,给林云暖掐了一把,拽住他快步离去。
木奕珩道:“我好心给人做了月老,不得找他们要个媒人红包?”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明天上午老地方。
第70章
林云暖并不乐观, 阿倩的身份在那, 纵她不卖身, 世家子弟也不可能娶她为正妻。
况那朱彦宽还小阿倩两岁。
多半便是逢场作戏,能有几分真心?
木奕珩把她的朋友请来一并玩乐, 却是好心办了坏事, 叫阿倩便在这里, 也给人当成取乐的玩意。
木奕珩拉住她手:“你做什么苦着脸?我瞧朱小弟可是欢喜得紧,那孩子单纯耿直, 还没见过他对哪个姑娘这般, 你哥在哪寻到这么个宝贝, 这才一上午, 就叫那朱小弟开窍了?”
林云暖说不出的不舒服。木奕珩这语气,好像十分喜闻乐见似的。
她回眸瞧着他道:“木爷觉得, 这算是有情?”
“才见面, 就扯袖子拉手,哄到这种僻静地方说话, 木爷认为,这是正当的?阿倩她出身是不好,可她今天的身份,不是集雅斋的花娘, 我希望她能得到尊重, 做一个不必陪笑的客。”
木奕珩没想到这点事竟叫林云暖生气了。
他伸手一扯她的胳膊,让香软的身子贴上自己,低头抬起她的脸:“你怎知道, 朱彦宽只是玩玩?我叫那姑娘来陪你,可不是故意叫她来陪客的,适才介绍她,也说是你的朋友。人家两个爱怎么调情凑趣,和我们有何关系?你不要胡乱操心,莫管那么多,你快活了,我这番心意才不算白费。难道山林不美,你眼前的男人不俊?小脑瓜莫想些有的没的,看着我就够了……”
林云暖在心底叹了一声,抬眼正见阿倩和朱彦宽并排朝这边走。两人之间隔着一尺远的距离,朱彦宽的手虚扶在阿倩身后,总算没再胡乱的动手动脚。
木奕珩扯着她手腕,护着她倒入草丛。
正在说话的阿倩和朱彦宽没注意到他们,从他们身旁的树林穿过。
林云暖依稀听到阿倩和朱彦宽谈论诗文,什么李杜、三苏,她没听清。――木奕珩扣住她后脑,嘴唇贴了上来。
大胆到没边儿了。一片深芒中,远处只瞧见半个人影。是林云暖。
她衣裳挂在手臂上,觉得头晕目眩,仰起脸,汗珠子晶莹地挂在下巴上面,顺着细细的颈子滑落。树隙中金色的光线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点。一圈圈在柔软的肌肤上镀了金芒。
木奕珩的面容看不清。
她被迫在上,宽大的裙摆遮住他们。
木奕珩爱死了她这模样。
树林荫翳,夏阳绚烂,青草的清洌苦味,混合野花的甜香,他抱着她滚了一圈,垂头吻她。
看她仰头躺在草丛里,这样乱七八糟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世家奶奶的矜持娇贵?
木奕珩见她别开脸,偏要逗她。
在她耳畔,问出没羞没臊的话。
林云暖捂住脸,怎肯答?
头顶上男人喘着粗气,扭过她的下巴。
“与我幕天席地的在野外……这会子才来羞,会不会太迟了?”
……
大伙儿聚在一块儿,三五成群在一处饮酒联诗,或讨论时事。
何广义打着哈欠,给暮阳照得懒洋洋的,一错眼,瞥见林中漫步出来的人影,一拍大腿坐起身来,“你们瞧,主角儿到了!”
木奕珩负手在前,登上山石,见身后面染红霞的妇人慢吞吞挪着步子根本没跟上来。
他停住脚步,回身一伸手,将人拉到自己身畔。
“腿还酸痛?走不动?我抱你?”
林云暖抬手捶他,对上他戏谑的眼睛,适才种种涌上心头,她的心砰砰如鼓,呼吸都艰难起来。
她是缘何遇上这么一个没羞没臊的下流胚子?连她也跟着胡闹起来。
木奕珩牵住她手,这才瞧见她掌心给树皮磨破的伤。
他眼一黯,暗恼自己孟浪。
牵起她手在伤处吹了吹,心疼不已地道:“下回疼了要告诉我。”
林云暖委屈不已,伸手推他一把,“还没告诉你?说了一百遍,你只不听。”
木奕珩“嘿嘿”一笑,“我哪知道你是手疼,我以为你喊那儿疼……”
林云暖才缓些的脸色,这下又红回去了。她恨得咬牙切齿,手上用劲,在他腰上死掐。
木奕珩呲牙咧嘴,嚷嚷道:“哎哎,有人瞧咱们呢。给你男人留点面子。”
林云暖一抬眼,看见不远处的帷帐撤了,众人皆坐在一处,或倚在垫子上,或靠在树下,或两夫妻坐在一张几前。
她想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必是钗松鬓散,裙子上皱得看不得。
木奕珩也无心叫她出丑,拍拍她脸蛋,“你去歇着,等我,待会儿我过去陪你说话,晚上吃饭再出来。”
林云暖从善如流,扭头就跑。听见身后的起哄声,“哎哎哎,嫂子怎么走了?”
木奕珩笑着上前,“在林子里逛一下午,走累了,我叫她去歇歇。”
说这话时嘴角上扬,掩不住地一抹得意。明眼人一瞧就知怎么回事,瞥一眼那个已经逃窜得瞧不清的背影,暗叹这木奕珩真是胆大妄为。自家婆娘,天天守在身边,至于这样忍不住?是稀罕成什么样,喜欢成什么样?
大都数一数二的浪荡公子哥儿木九,当真就死心塌地拴在这妇人一人身上?
座中唯有一人脸色阴沉,举杯饮了酒。
他身侧的钱氏悄悄捏了捏他的手,朝他摇摇头。
林熠哲无奈扯出一个极勉强的笑容。
钱氏就告罪,说要回去歇着。
她快走几步,从小道上山。百十道阶梯,上去就是一片庭院。
门扉是山石铸成的,写着“清幽幻境”几个大字,再往里去,细细长长的甬道,两侧尽是花树,在头顶交织成一片弧形的花海,走在里面,如进了仙境。
钱氏问过服侍的婢子,说林云暖往“安园”沐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