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莫不是为阎高山家的案子来的?”另外一位老人看出一点眉目来了,这位老太头上戴着两片树叶形状的帽子――说“扎”比较准确一点。
“不错,我们正是为阎高山的案子来的。”
“当年就有两个人来查过这个案子,忙了将近两个月。”
“阎高山突然失踪,你们门头村的人私下里有什么说法呢?”
“说法,没来由的――这种事情可不能随便乱说。”
“是啊!高山和他婆姨在咱们门头村,人缘很好,高尚老实厚道,二秀又是一个贤惠的女人,没听说谁跟他家有仇,谁会害死高山呢?”
“高山家住在坳子里,村里人如何晓得呢?”第三位老人慢声细语道,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这位老太的年龄在七十岁左右,头发全白了,头发梳成一个椭圆形的髻,盘在脑后。棉袄的右肩上有一个拳头大的补丁,看上去很精神,一身上下很干净,头上没有一根乱发。
“阎高山在外面有没有女人呢?”
“没有听说过,高山每天早出晚归,老天有眼,让他娶了二秀这么漂亮贤惠的女人,睡着了也会笑醒的,怎么会在外面乱来呢?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高山有这些事情,常在水边走,没有不湿脚的,如果他有这方面的事情,瞒不过村子里面的人,咱们乡下人,别的本事没有,针鼻大小的事情,躲不过我们的耳朵和舌头。”戴毛线帽的老太道。
这位老人的话是有道理的,乡下人,无论是农忙还是农闲的时候,张家长,李家短,一直是他们关注的焦点――永恒不变的焦点,尤其是别人家的隐私,特别是男女之间的事情,他们既有非常浓厚的兴趣,又有特别的嗅觉。
“大娘,你们是根据什么说田二秀是一个贤惠的女人的呢?”
“二秀从来不跟男人搭讪,你们不知道,咱们乡下的女人,喜欢跟男人开玩笑――就是打情骂俏,二秀刚嫁到门头村来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后生不知道深浅,就和二秀开玩笑,结果碰了一鼻子的灰,打那以后,村子里面的男人就不敢再和二秀开玩笑了。”
“高山走了以后――二秀带着两个孩子,一直守在阎家坳,村子里面的人没少给她张罗,想让她再找一个男人过日子。她就是不答应,换别的女人,能守这么长时间吗?”
“是啊!早几年,门翠华给二秀介绍了一个男人,这个人是公社供销社的马副主任,人家是吃公家饭的人,每个月有固定的工资,可二秀连看都没有看,就让媒人回了人家。”
老人的话似乎很能证明田二秀是一个非常贤惠的好女人。
后来,头发花白的老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虽然她说的话最少,但欧阳平对她的印象却最深。
照乡亲们这么讲,阎高山的老婆田二秀还真是一个好女人。
“请问大娘,田二秀家住在什么地方?”
“你们刚才不是从二秀家来的吗?”
“没有啊!我们不曾去过田二秀的家。”
“二秀家就在后山――在阎家坳,你们看――从这条路一直往上走,穿过竹林,向左手拐一点,就能看到二秀家了。”戴毛线帽的老人指着大家刚才走过的石板路道。
石板路上开始上人了,人越来越多,人们扛着锄头,铁锹,还有人扛着扁担,扁担上吊着箩筐。
门头村的人收工了。
“门翠华回来了。”戴树叶帽的老太太道。
欧阳平朝路东头望去,一个女人扛着锄头,卷着衣袖,风风火火地朝大树石碾走来。
“公安同志,她就是门翠华。翠华,有人找你。”
“有人找我?”门翠华打量了一下欧阳平一行。
门翠华放下锄头靠在院墙上,从口袋里面掏出钥匙串:“哟,我没有看见,这不是派出所的翟所长吗?”门翠华认出了翟所长。
“快请进――快请进。”
“翠华,他们是为阎高山的案子来的。”
转眼之间,门翠华家的院门口聚集了十几个人,有些人本来是要开院门进院子的,现在也围了过来,人越积越多,欧阳平一行的出现,在门头村引起了一点小小的骚动。
过去,门头村可能是一个平静的湖,但从今天开始,这个平静的湖面将不会再平静了。
门翠华打开院门将第四个人引进院子,带进堂屋,大家刚坐下,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翟所长站起身,上前一步,抓住了此人的手:“周队长,您好――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公安分局刑侦科的欧阳科长,他们是为阎高山的失踪案来的。”
“欧阳科长,欢迎――欢迎,人没有见过,但名字听说过。”
欧阳平站起身抓住了周队长的手:“周队长,我们来――少不了要给你们添些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阎高山走的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他的货郎担,乡亲们有十年没有见着了,乡亲们闲来无事的时候,都会念叨他。”
“是啊!一个好端端的人,说不见就不见了。咱们门头村从来没有出过这种没鼻子少眼睛的事情。”门翠华将一条板凳放在周队长的屁股后面。
周队长接过李文化递过来的香烟,从口袋里面摸出一盒火柴,将香烟点着了,然后坐在板凳上。
谈话还没有开始,又有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走进院门,他就是门头村的会计――门翠华的男人门学军。
门翠华没有让门学军坐下,她指派丈夫到厨房去泡茶。
欧阳平来找门翠华只想弄清楚一件事情,一九六一年四月十七日的早晨,门翠华看到阎高山,一直到阎高山离开,这一段时间,情形到底是什么样的,欧阳平想让门翠华仔细回忆一下。
这方面的情况,档案材料里面虽然有比较详细的记录,但欧阳平还是想再问一下,时间过去了十年,有些东西可能已经模糊不清了,但有一些东西经过岁月的沉淀可能会逐渐清晰起来。
“大嫂,一九六一年四月十七日早晨――阎高山失踪前,曾经和你见过面,从当时的档案材料来看,你是阎高山失踪前最后一个见到他和他的货郎担――也是最后一个在他的货郎担上买东西的人。”
“是这样。虽然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但我经常在更深人静的时候想这件事情。我想这件事情,一是因为阎高山失踪的确实很蹊跷,多半还是因为阎高山人太好。”门翠华显得有些激动,“好人不应该有这样的结果。”
“是啊!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现在,听不到拨浪鼓的声音,村里人都有点不习惯了。”周队长长叹一声。
“阎高山每次回来――路过我家门口的时候,只要看见孩子们在院门口玩耍,都要拿糖给他们吃,有时候,还会给一两块饼干。倒不是咱们孩子嘴馋,是他心甘情愿地给啊!有时候,村里人有急事,需要钱的时候,只要跟他开口,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他家的日子虽然比一般人家好过一些,可我们都知道,他这碗饭不好吃啊!起早贪黑,两个钱全是肩膀挑出来――两只脚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