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爹话音还没有落地,田顺兰突然打了一个寒颤,肩膀耸了一下,头抖动了几下。该不会是因为天冷吧!
“顺英,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大爹,我听见了――听见了。”
“你咋不说话呢?你没有看见棺材上的撬痕吗?”
“我――我没有看见――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当时家里面都乱了套了。”
马大爹只问有没有看见棺材上的撬痕,田顺英却说“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好像并非特指棺材上面的撬痕。她所谓的“乱了套”可能还有更深一层意思。
刘书记也听出来了,他望了望欧阳平:田顺英的话是有潜台词。
当然,笔者所谓的潜台词只存在于田顺英的潜意识里面。田顺映除了看到棺材上的撬痕,她很可能还看到了其它东西。
“顺英啊!你这条船上除了迎美和二春,还有三春和小梅,当然,还有你,如果,你也下船的话,三春和小梅,谁照顾呢?”老人家不但德高望重,还是一个了不起的智者,他的话既简单明了,又耐心寻味。田顺英应该听懂了老人的话。她的表情立刻变得忧伤和悲切起来。
“马迎美一个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刘书记和欧阳平咬了一下耳朵。
田顺英开始把玩自己的手,她把两只手仅仅地攥在一起。
欧阳平注意到了田顺英情绪上的变化。
“再说了,你是一个吃斋念佛的人,佛门有因果轮回之说,该来的,总归要来,你帮助公安同志,就是在行善积德,也是在为迎美父子俩赎罪。”八十岁的老者,说起话来字字铿锵有力,句句入情在理,“乡亲也不会小瞧你顺英,有我在,田家堡的人绝不会跟你们娘儿三个过不去,有刘书记在,你更不用担心――他绝不会袖手旁观。你们还可以活人过日子,如果你也出了事,那马老大这一支就完了。剩下两个娃,可怜啊!”
“大爹,我一个妇道人家,能为公安做什么呢?”田顺英的态度终于有所松动。
欧阳平适时跟进:“大嫂,只要你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绝不会为难你。”
“公安同志,你说吧!”
“大嫂,您是不是看到了棺材上面的撬痕?”
“是――我是看见了。”
刘书记坐正了身体,马大爹又换了一锅烟。他含着烟枪,腮帮子上的两块肉一会儿鼓起来,一会瘪下去。
“你把当时的情况回忆一下。”
“三月二十二号的夜里,我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就从床上爬起来,我在四处转了转,结果在灵堂看见了他们父子俩。”
“父子俩在干什么?”
“我推开门,看见父子俩坐在老爷子的棺材前面。”
“后来呢?”
“后来,迎美就把我送回房间了。”
“你是不是觉得他们父子此时在灵堂有什么不妥,或者你估计声音是从灵堂传出的呢?”
“本来讲好由二春守灵堂,迎美是和我睡在一起的,我被声音惊醒以后,没有想到他在灵堂,第二天早上,我特别留意了棺材,我就看到了棺材上的撬痕。大爹在棺材后面站了好一会,我也看见了。其它,我什么都不知道。”
“三月十六号的晚上,他们父子俩在不在家?”
“在家,但他们回来的很迟。我醒来后,迎美还没有回来,我就去喊二春,让他去老二家来找他爹,结果发现二春也不在。”
“具体是什么时间?”
“老二家已经熄灯睡觉了。”
“我家把所有客人送走以后,就熄灯睡觉了,时间在十一钟左右,”马老二道。
前面,马老二也提到过这个时间,他是十一点钟左右到田家大塘去的。
“田大嫂,三月十七号的夜里,马迎美和马二春有没有到瓢儿井小学去看电影呢?”
“三月十七号的夜里,他们父子俩说看电影去了。不过,我在学校没有看到他们――我找他们来着。”
“你们看电影不是一起走的吗?”
“没有,我和村里的媳妇们一起走的,他们父子俩走的比较早。”
刘书记和田营长也没有看到马主任。
综合起来考虑,田顺英提供的情况应该是可信的。
村子里面的人都看电影去了,王博伟也看电影去了,凶手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做一些不可告人的勾当。当时,农村的文化生活非常鼓噪乏味,农闲的时候,除了找瞎子唱几天书,就是看电影,所以,只要一放电影,除了脱不开身的,男女老少,大家都会去。
“田大嫂,你男人和素珍的事情――你知道吗?”
“公安同志,你们是怎么知道呢?是迎美自己说的吗?”
“不错,他说,三月十六号的晚上,离开马大爹家以后,他去了素珍家――他和素珍在一起呆了一段时间。”
“他和素珍有瓜葛,这我早就知道了,但三月十六号晚上,迎美不可能和素珍在一起。”
“为什么?”
“三月十六号,素珍回娘家去了,十六号的中午,吃过中饭以后,我到祠堂去打酱油,在路上撞见了素珍,我们还说了一会话,她手上拎着一个包裹,说回娘家去――她说娘家有人给他找了一个对象。”
很显然,素珍没有说实话,人不可貌相啊!老话说的一点都不差。马主任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如果素珍是事先准备好了台词的话,那么,帮她准备台词的马迎美可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了。
“很好,刘书记,如果田大嫂家里面遇到生活困难,请您多关照,我们也可以和文峰公社的领导打一个招呼,一定保证大嫂家的生活。”
“欧阳科长,您放心吧!”刘书记道。
田顺英突然低下头,撩起衣袖在眼睛上抹了好几下,她在抽泣。
“大嫂,您不要难过,恶人,我们要让他不好过,好人,我们一定会让他好好过。”
“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好货,可我是一个妇道人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拉扯着孩子跟他一起过。”
欧阳平有理由相信,田顺英之所以愿意配合警方的工作,除了她的善良以外,主要是源于她对马迎美的极度失望。
“公安同志,我让你们看一样东西。”
这句话完全出乎同志的意料,“看一样东西”,欧阳平有一种预感,这样东西一定和证据有关。
所有人都很亢奋。马大爹“吧嗒吧嗒”地吸香烟,他眯着眼睛,平静地看着田顺英。
“什么东西?”
“我在地窖里面发现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是一把木头梳子――是很讲究的一把梳子。这把梳子,不是我家的东西。”
“走,你领我们到你家去。”
欧阳平和刘书记一行六人跟在田顺英的后面,走出大队部,走出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