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单位的时候,我是骑车子的。”
“自行车放在什么地方?”
“四月十六号的晚上,我下班的时候,把自行车放在了我女儿家。”
欧阳平想起来了:“就是公主村吗?”
“是的。”
马明槐在动手之前,做了充分的准备。除了交通工具,还包括行走的路线,都进行了周密的考虑。
欧阳平跟随黄石寨的黄宗生走过那条路,公主村距离三岔路口两三百米的样子,马明槐挑着货郎担从那里经过的时候,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你就不怕你女儿女婿怀疑吗?”
“我经常把自行车放在女儿家,我经常到冯大海家去喝酒,推着自行车翻山越岭,不如人走得轻便。”
“四月十七号的早晨,你是在门头村西边的松树林等阎高山的吗?”
“是的,松树林里面山路弯道多,路边又有许多石头和灌木,便于藏身。”
“接着说。”
“这都是命啊!”
马明槐在这时候大发感慨,是不是太迟了:“马明槐,你这是怎么啦?”
“我虽然准备好了想除掉阎高山,但心里面非常害怕,犹豫不决,迟迟不敢动手,眼看着阎高山就要走出松树林,没有想到阎高山突然放下货郎担,走到树林里面。”
“阎高山想做什么?”
“撒尿。”
马明槐所谓的“这都是命”,除了哀悼自己的贱命以外,是想说阎高山命中有此一劫。
“这时候,我如果再不下手,就没有机会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聚焦到马明槐的脸上。
马明槐猛吸几口烟,他抽烟的次数突然增多了。
“我从石头后面闪了出来,蹑手蹑脚地摸到阎高山的后面,举起棍子,照着他的后脑勺――狠狠地夯了下去。”
“没有想到阎高山这么不经夯,就一下,阎高山就倒在地上了。”
“阎高山的竹斗笠呢――没有戴在头上吗?”
“下雨,或者有太阳的时候,阎高山才戴竹斗笠,平时是挂在货郎担上的。”
“别停啊!接着往下说,连贯一些,别一点一点地――跟挤牙膏似地。”
“我将货郎担藏到灌木丛里面,将阎高山扛到肩膀上,去了雷公岩。我将阎高山的外套脱下,穿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将阎高山扔到天坑里面去了。”
“你扔尸体的时候,是头朝下,还是脚朝下?”
“是头朝下。”
“天坑是事先就选好的吗?”
“是的。那里有三个天坑。大松树下的天坑最隐蔽,还有树根和杂草、藤蔓的遮盖。”
“你对天坑的情况很熟悉吗?”
“小时候,我和伙伴们在山涧里面逮过螃蟹,知道那里有一个天坑。在十六号的下午,我特地去看了看,我还用一根绳子缀着石头试了试天坑的深度。”
“用了多长的绳子?”
“有二十几米长。”
“之后呢?”
“之后,我返回松树林,戴上竹斗笠,挑上货郎担,从雷公岩下面小路直奔阎家坳,然后穿过阎家坳,从门头村北边的小路。”
“一路上有没有撞见人?”
“差一点和一个人迎头相撞。”
“谁?”
“门头村的福生大爷,他正好从自家菜园子进入后山,幸亏我发现的早,放下担子,在树林里面躲了一会,待福生大爷走远了,才敢上路。”
“你到黄石寨,却又不经过黄石寨,就是要告诉别人:阎高山是在黄石寨和黄石寨以东的村寨失踪的。是不是这样?”
“是的。”
“接着说。”
“过桥以后,我远远地看见黄宗生正在社场喂牛。”
“你知道黄宗生每天早上都会出现在社场,是不是?”
“是的,我平时上班路过黄石寨的时候,都能看见黄宗生在社场喂牛。”
“你就不怕黄宗生和你打招呼吗?”
“隔得太远,没法打招呼。”马明槐充分利用了黄石寨特殊的地理环境。
“之后呢?”
“之后,我又看见了刚过门的刘双双。看见刘双双,我是又喜欢,又害怕。”
“什么意思?”
“我希望有人看见我,但我又怕看到我的人和我打招呼,所以,我在确认刘双双看到我以后,就加快了步伐,糟糕的是,刘双双还是喊阎高山了。我能答话吗?一搭岔,就全部露馅了。所以,我就装作没有听见。”
“之后呢?”
“之后,我就从三岔路口向北,沿着山腰上的那条小路。”
“你将货郎担跳进了阎高山的家,是不是?”
“是的,处理阎高山的尸首很容易,处理阎高山的货郎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我敲响了阎高山家的后院门。”
“田二秀看到你挑着阎高山的货郎担之后,有什么反应?”
“当时就瘫坐在地上。我赶紧关上院门,先把货郎担挑到厨房,然后,把还没有缓过神来的田二秀抱进了厨房。我在她脸上喷了一点凉水,她清醒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抓住我的脖子死命地撕扯,你们看,疤还在。”
在马明槐脖子的下方,确实有一个长条形的疤痕。
“后来呢?”
“后来,还能怎么样呢?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把阎高山的货郎担用刀和斧头劈了,放在灶膛里面烧了。看到她平静下来以后,我就迅速离开了阎家坳。”
“阎高山的衣服和竹斗笠呢?”
“全放在灶膛里面烧了。”
“当天夜里,我爬进院墙,敲开了西屋的门。”
“阎高山尸骨未寒,你们就在一起厮混了。”
“早晨,我离开的时候,看田二秀神情有点不对,心里面不放心,万一让村里人看出来,我想好好跟她谈谈,我得稳住她。”
马明槐多虑了,田二秀的心理调试能力还是很强的,当天下午,她安排阿宝和阿娇到门翠华家的院门口去接阎高山,天黑以后,她还带着两个孩子在门翠华家呆了很长时间。
“不过,那天晚上很危险。”
“怎么讲?”
“当天夜里,两个孩子睡在西屋,我不知道,幸亏两个孩子都睡着了。”
两个孩子在门翠华等阎高山,早困了。
“马明槐,你最小的女儿现在多大?”
马明槐一时语塞,眼圈发红,眼眶里面噙满了眼泪,欧阳平的话触碰到了马明槐的伤心处。
“你的另外两个女儿都出嫁了吗?”
“这――你们也知道啊!”
“不管接手什么样的案子,只要是和案子有关联的人,我们都要掌握基本情况。这都对我们来讲非常重要。”
“是的,我的两个女儿都嫁人了,我小女儿英子今年十一岁。”
“你在和田二秀苟合和杀害阎高山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一想自己的女儿吗?”
“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人生没法从头来过。”
“你最小的女儿――该怎么办呢?”
马明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英子现在在她大姐家。两个姐姐对她都很好。”马明槐像是在安排自己的身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