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火的驻军将两人团团围住。
沐朝夕心想:捉奸在床?不对。捉贼拿脏?不对。
这分明是人脏并获,连同伙都一并捉了。
我是谁,我在那里,我在干什么?
我前天晚上还在西安门看大门,忠于职守,今夜怎么鬼使神差做了要诛九族的祸事?
沐朝夕扔掉龙足,双手高举,抓起腰间的象牙牌,做投降状:
“各位,我是锦衣卫千户沐朝夕,有牙牌为证,事情不是你们看到的这样,你们听我解释,一群刺客杀了锦衣卫闯进白府强抢龙体,但是龙体得了狂犬病,见人就咬,被咬的人也发疯咬别人,挖出心脏也无法阻止,只要砍掉他的头才能停,不信你们可以看地上的尸体,能找出个有头的算我输——不,算我说谎!”
此时的白府简直是地狱,个个死无全尸。
但是眼前一幕太过血腥诡异,虽说眼见为实,但没有一人相信沐朝夕的理由。
人类本能对未知充满恐惧,不敢面对现实,选择逃避。
众人吓得双腿打颤:“胡说八道!那有死人得狂犬病的?”
在京城混的官员无论文官武官,都擅长甩锅,领头人一看龙袍,心道不好,赶紧推卸责任,说道:
“白府私藏龙袍,这是谋逆之罪,目前不知龙袍来源,是否和白司药有关,但我们右安门驻军只负责城防,查案不归我们管,白司药,沐千户,今夜得罪两位,我们先将两位关押,封锁白府,等待东厂和锦衣卫过来接手。”
这个领头人很有水平了,京城传闻,正德帝诈死,云游四方,很多人相信这事真的,因为正德帝以荒唐贪玩出名,他南巡一年多不肯回京城,在外头放飞自我,回京城三个月就暴病死了,可能贪恋江南温柔乡之地,乐不思蜀,干脆诈死不干了。
但是新帝嘉靖帝继位,都当了一年皇帝,正德帝玩够了想要回来,也要新帝肯让位不是?
如今白府突然夜里起火,尸横遍野,还出现一具穿着龙袍的无头尸首……
难道是二龙相争?一龙被斩首?
这不是我一个小人物敢过问的,领头人遂以“私藏龙袍”的罪名将两人关押。
领头连包裹着龙头的红布包袱都不敢拆开看!
就怕里头是他预料的东西。
没看见,不知道,没听过,老子只晓得白府有个穿着龙袍的无名尸。
管他是那条龙,反正都是老朱家的龙,我只是个打工的。
白术见领头人无视沐朝夕话里的“龙体”,只说私藏龙袍,便知领头军官不想惹麻烦的意思。
她将红布包袱交给军官,低声道:“听我一句劝,不要企图灭火,小心引火烧身,火里有你永远不想面对的东西,一旦见到,你会后悔莫及。”
白司药效力宫廷十年,她还是麦厂花的前妻。
军官心惊胆战的接过包袱,“你们十个进城报信!你们这一队去守住前后门户,你们去外头巡逻,
剩下的十人一队,搜索白府是否还有活人!”
众人领命。
有那没眼色的一根筋士兵提着水桶问:“大人,不灭火了?”
灭火灭火灭个鸟火!
老子还想多活几年!
军官板着脸,“都快烧完了还灭个屁,滚。”
军官是个谨慎的人,将白术和沐朝夕分开关押,以防串供。
此时已到了下半夜,两人累极,却毫无睡意,各有心思。
白府在城中村东南角,城中是天子脚下,这里顶多算是天子的脚皮,从脚皮到天子之间距离遥远。
而且京城夜间宵禁,城门紧闭,要进城需从城头吊下去的箩筐做的人肉升降机上去。
京城夜里一个个街坊的坊门都是关闭的,设有路障和巡逻军,每过一道关卡,都要检查通关文书和号牌,真是道阻且长,等传递消息的士兵到宫门时,天都快亮了,预备上朝的大臣也开始列队进场。
嘉靖帝三更才睡,天没亮就被太监叫起来:“皇上该起了。”
嘉靖帝才十六岁,正是长身体需要睡眠的年纪,但是作为一个庞大帝国的帝王,他是没有资格赖床的。
睡眼惺忪的洗漱,换上明显宽大、不合身的龙袍,嘉靖帝正要去奉天殿早朝,司礼监掌印太监张佐求见。
张佐必定有急事,否则绝对不会在早朝之前赶过来。
嘉靖帝对张佐很是恭敬,说道:“老伴坐着说话,先喝杯热茶。”
张佐是嘉靖帝的老伴。
此时老伴不是伴侣的意思,而是皇帝或者藩王对陪伴过父亲读书的老太监一种尊称。
明朝宫廷太监势力从正统朝的王振开始得势,从此女官六局一司体系归于沉寂。司礼监挑选聪明伶俐的小内侍去内书堂读书,自行刊印教材,由翰林院学士们对小内侍进行魔鬼训练,学习强度相当于现在的衡水中学。
学成之后,将成绩优异者分配给各个宦官机构当“写字”,慢慢晋升,有的给小皇子们当伴读。
一旦指定给某个皇帝,就是终身效忠,绝无一心,荣辱与共了,这些优等生比皇子要大几岁,所以皇子把他们叫做“大伴”。
张佐就是嘉靖帝的父亲、兴王朱祐杬的大伴。在成化年间就跟着兴王,陪伴在这个不受宠的藩王身边,感情深厚。
兴王就藩安陆,张佐也跟着小主人一起去了兴王。
兴王短命,四十三岁就死了,死时托孤,将年仅十二岁的世子朱佑樘托付给张佐。
张佐是兴王的大伴。
那么按照辈分,兴王的儿子嘉靖帝就叫他老伴。张佐就像嘉靖帝的半个父亲。
宫里有四大太监,只有御马监的麦福是经历了成化、弘治、正德三朝的老太监,宫里的地头蛇。
其他三个,东厂厂公鲍忠、执掌御用监的黄锦和司礼监掌印太监张佐都是嘉靖帝从湖北安陆潜邸兴王府带来的旧人。
但这三个太监,只有司礼监掌印太监张佐被嘉靖帝尊称为“老伴”。
而张佐在成化朝内书堂读书时,现在执掌御马监的麦福就是他的同学,两人关系一直不错。
所以大明嘉靖朝的官宦集团是以司礼监掌印太监张佐为首,御马监麦福,东厂鲍忠,御用监黄锦三足鼎立的格局。
老伴张佐屏退众人,和嘉靖帝说了昨晚白府惊魂,并拿出一个匣子,“东厂鲍忠和麦福、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此时都赶往白府封锁消息去了,这个匣子没有人敢打开看,请陛下亲自动手。”
谁都不傻,都不敢担当这个责任,匣子里红布包裹从白术打个死结开始,无人敢碰。
这不是龙头,这是个炸/弹,谁碰谁死。
从左安门小军官、到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到东厂麦厂花麦穗、到东厂厂公鲍忠、一层层往上头甩锅,一直甩到司礼监掌印太监张佐这里,张佐是谨慎的人,他也不敢碰啊,直接呈给小皇帝。
嘉靖帝双手颤抖,打开匣子,几次解开红布死结都未遂,由于太过紧张,死结越来越紧,张佐递过一把剪刀。
嘉靖帝剪开红布,正好和堂兄正德帝苍蓝色的眼珠打了个照面。
是他,是他,就是他!
不管怎么样,死了总比活着好!
嘉靖帝心中大喜。
嘉靖帝毕竟年纪还小,有些沉不住气,“朕这就罢朝,去白府看余下的尸身。”
他有些不放心。
老伴张佐劝道:“皇上,您自打登基以来,上朝风雨无阻,勤政爱民,百官臣服,万民景仰,岂能无故罢朝?”
“何况,此事不能泄露,万一有人怀疑皇上突然罢朝的原因,查到白府之事,就不好收场了。皇上正常上朝即可,下朝之后,奴婢秘密安排陛下微服去白府。”
嘉靖帝说道:“还是老伴考虑的周到。”
嘉靖帝应付完早朝,秘密去了白府。
白府残缺的尸骸已经被东厂和锦衣卫收拾干净了。
嘉靖帝不来,谁都不敢提审白术和沐朝夕,一句话都不敢问,就怕他们说出什么要命的秘密。
只有麦厂花送了些吃食给白术,离异夫妻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见面就吵,两人坐在一起默默吃了顿早饭。
嘉靖帝来了,开始提审白术和沐朝夕。
嘉靖帝问白术:“你为何偷盗龙体?”
白术昨晚一夜未睡,大战丧尸,此时身心俱疲,她推了推了鼻梁上的玳瑁腿眼镜,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说道:“因为我疯狂的迷恋他,爱他。我得不到他,就偷了他的尸身聊以藉慰。”
麦厂花和沐朝夕齐齐翻了个白眼:老子信了你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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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睡皇帝保平安,白术和正德帝不是情人关系哈,他们之间是纯洁的那啥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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