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膏?”
“是的,就在刚才,唔……也就三十秒钟之前吧,我突然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什么事?”
微生钥长叹一口气,“我刚刚才发现,因为我的麻醉师是个做事马虎的粗人,他居然把我为你准备的神奇药膏拿错了!”
曲奕一秒后才反应过来,他指着自己反问,“我?”
“请你们原谅他,年轻人偶尔做错一件两件事也是有的。”微生钥从西服内侧口袋拿出一个小巧的玻璃容器,把里边粉红色的粘稠液体倒在一块干净的棉纱上,“这才是我精心准备的神奇药水,来来来……”
他举着那块粉红色的棉纱走近武文绣,杨忠徽立刻拦在他面前,做出保护的姿态,“你想干什么!”
这回有了心理准备的微生钥毫不客气地一把把他推开,开玩笑了,他再怎么说也是个比杨忠徽年轻十几岁的少……青……壮年人,“不要妨碍医生进行治疗!”
武文绣看着他,再次感到害怕和期待,她隐约猜到些什么,又觉得不可能。
微生钥对她说:“不用怕,就是会有点疼,还有点臭……”话没说完就把那块湿透了的棉纱整个覆盖到了她的脸上。
正如他之前提醒的,武文绣脸上一凉,随即被火辣辣的刺痛刺激得差点跳起来。这种不知名的液体粘粘的,真的很臭,带着强烈的挥发性刺激性味道直冲鼻腔,她被辣得咳嗽起来,咽喉内部顿时充满了这种让人恶心的味道……
微生钥一点儿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情怀,他哼着荒腔走板的歌曲,用力的反复揉搓她整张脸,武文绣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揉碎了,不安和害怕让她再次惊叫起来,耳边听见了杨忠徽试图阻拦的怒吼。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几分钟后,大刑伺候一样的揉搓终于结束,脸上一轻,武文绣手足无措地被推倒在枕头上,她立刻爬起来,披头散发的寻找杨忠徽的所在。
“唔……啧。”微生钥丢开那块变成黑色的棉纱,不甚满意地打了个响舌,“只能到这个地步吗。”
跪倒在床榻边的杨忠徽满脸都是泪水,看着武文绣的眼神就像看见了鬼一样。
“文绣……”
“他把我的脸怎么了?”武文绣惊恐地问。
可又开始擦手的微生钥只是挑着眉,脸上挂着揶揄讥讽的轻薄笑容,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样子。
“武女士。”沈芳上前一步,把镜子再次递给了她。可武文绣哪敢接这个,就算她无奈接受了残酷的现实,她也实在不愿意再次通过镜子来看自己这张脸!
“拿开!快拿开!”
沈芳摇摇头,把镜子透亮的一面朝向她,武文绣啊的喊了一声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不要看……不要看镜子!她现在一看见镜子就反胃。
杨忠徽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文绣,你睁开眼看看自己。”
武文绣从指缝里为难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她鼓起勇气转过头,眼皮稍稍抬起,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人,下一个瞬间,她猛地睁大双眼——
镜子里并没有那张怪兽一样的脸,取而代之的是二十年前还没整容之前的那副容貌!
当然了,这张脸上没有了青春靓丽的风采,看起来就像是从没整容的自己,依天顺命的活到了四十多会有的样子。
皮肤有些松弛,眼袋、法令纹,眼角的细纹……时间的年轮果然无情的留下了它的足迹,这张带着三分余韵的中年女人的脸是如此的常见,一眼望去竟然跟自己的母亲四十来岁的时候一个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她脑子混乱了,一时间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您所见,武女士。断了的骨头给你接上了,不该存在的假体给你除掉了,损坏缺失的部分想办法给你补上了,最后从你的大腿取了些自体脂肪注**去,丰沛了你干瘪的脸型……总之,我已经尽力了!”
微生钥鼻孔里塞着棉球,满面傲色地开始自我表彰。
“怎么样,这就是我给出的最佳方案!这张脸是我认为的最适合你的脸,也是对你来说最为自然,最为美丽的一张脸。现在,我想问你,武文绣女士,你对这个结果满意吗?”
“那……那刚才那张脸……”
“哦哦,那是一种国外最新研发的特殊化妆胶水,唉……我回去以后会严厉监督下属们认真负责的管理各种药剂,今天这个乌龙的主要责任还是在我……的麻醉师。曲奕,还不快道歉?”
曲奕偏过头,看了他好一会儿,认命的点点头。
他对床上的武文绣说:“……是的,一切都是我的错。连药剂都能拿错还有脸做什么医务工作,连药剂都能拿错的人不配为一个合格的医务工作者!作为微生整形外科的一员,我真是感到非常羞愧!”
微生钥马上回头,与他对视。
曲奕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微生钥转回头继续发表他的演说:“来吧,告诉我,究竟你的答案是怎么样的呢?满意,还是不满意。……我可以很诚实的告诉你,你现在的这张脸就算出现在屏幕上,也不能让看见你的男人们心痒难忍,产生出什么绮丽的幻想,更不会让女人们羡慕嫉妒。但这张脸是最适合你的,何不就让武千蝶从今日死去呢?从今以后就做回自己不好吗。看看你身边这个男人,他愿意陪你走完后半段人生,即便你长得像一头野猪。……这是很难得的,你不觉得应该借这个机会与过去告别,从此好好经营自己的个人生活吗?”
武文绣呆呆地看着他,她这是被这个恶毒的男人开了一场不得了的玩笑吗?
可是……内心是如此的平静,没有泛起一点怒火。就像是一片荆棘满地的荒原,被一场燎原之火彻底焚毁后,天降甘霖,把这一片焦黑彻底打湿。
置之死地而重生,这片荒原因此获得了肥沃的泥土,只等春风一吹,吹来各式各样的种子,这里就能生长出新的嫩芽……
“文绣……”
杨忠徽走到她身边,表情再度变得微妙,“你……”他有些不自信地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武文绣抬头,想了想,伸出自己的手,放进他宽厚的掌心,“谢谢……”
“我……”杨忠徽看着自己的手心。
“你现在再求一次婚。”武文绣朝他笑了,“好吗?”
杨忠徽眼前一亮,顿时觉得室内开满了鲜花。这间病房是如此的温暖如春,连窗外飞舞的白雪都变成了春日里的飞絮——
这样自然舒展的表情多少年没见过了,这无疑就是当年那个自信满满语笑嫣然的武文绣!
……
……
“话说回来,杨忠徽那个人发起怒来力气还真大。”微生钥靠在座椅背上,仰着头不满地嘀咕,“真是亏大了,早知道多拿点……我敢说,要不是我施展了空空妙手,他那副窝囊样子到死都不会告白!”
曲奕瞥了一眼卫生棉球,“你这叫自作自受,好好的一件事,非要搞得高起高落,说话还那么不客气,你知道你今天说了多少侮辱人的话吗,如果我是杨忠徽,我也会打你。”
他怀疑微生钥其实一直就很想做演员,还是那种舞台剧的演员。要不然怎么会一找到展示自己口才和演技的机会就会不予余力的发挥,根本不在乎周围的人用的是什么眼神在看他!
真不愧是the king of zb。
应该找人写一块牌匾,龙飞凤舞地写上这一行字母,挂在微生钥办公室门口。
“你笑什么!”微生钥朝他这边挤了挤,“有什么开心的事情,跟我说说,我现在特别不开心。”
“……没有。”曲奕干咳一声,转而赞誉了他,“说起来,你这个人虽然缺点一箩筐,但从这件事来看,我觉得你的心地其实还是不错的。杨忠徽打了你,你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反而帮助他成全了他们两个,我看他们后来气氛真是非常亲密,这都是你的功劳。”
微生钥翻了个白眼,“别搞笑了,他们两个想在一起或是不想跟我有一分钱关系吗?他们两个今后生意失败落魄街头我也不会去救济他们的!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有我对美的追求。武文绣恢复本来容貌,杨忠徽能说出心里的爱意,这种结束方式符合我的审美观,所以我这么做了。”
或许真的如微生钥所说吧,符合他的审美观他就会去做……但曲奕还是觉得微生钥这人其实不坏,当然嘴巴除外,如果他能改掉说话刻薄的坏毛病的话……
曲奕挠挠头,如果微生钥变得温文尔雅,老成持重,那还是微生钥吗?就跟武文绣这件事一样的,原汁原味地东西通常都是不完美的,但却是最自然的……
这时他怀里的手机响了一下,不知道是谁发了信息给他。
曲奕打开手机读了几行,眉心皱了起来。
“曲医生你好,冒昧的给你发了这条信息,希望你不要介意。关于微生钥的过去你是否已经用自己的方式做过了解了呢。在那天之后我个人重新思考了一下,我觉得我之前的态度有些唐突了,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要求你提供单位的情况,想必在你心里我已经成了一个非常可疑的人。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可以向你无条件提供关于k·奥斯特这个人的调查报告。”
这信息来自陌生号码,从内容上看,应该是前不久偶遇的那个可疑的实事记者。他怎么拿到自己的手机号码的,发这条长信息的用意何在呢。
伴随着这条信息还有一个未开封的文档一起发了过来,曲奕心砰砰砰地跳着,一种莫名的心虚让他不敢去看身旁那人的表情。
他应该没看到什么吧?
……耳边传来绵长沉稳的呼吸,微生钥似乎是睡着了。
沈芳的驾驶说不上平稳,转弯的时候车身总是往外飘,但完成了本年度最后一场大手术的人已然进入休假模式,他仰着头闭着眼睛睡了会儿,觉得后脑勺硌得慌,于是极其自然地往左边倒去,找到支点后嘟哝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打起小呼噜。
曲奕悄然关上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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