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奕快步来到十三里沟的晒谷场,只见路边站着一个修长漂亮的男人,风姿绰约如临风的水杉,果然是微生钥。
此人一副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装扮,单手插袋的站在晒谷场边认真的划着手机。村里看热闹的老人和小孩儿有意无意地围绕着他,好奇地窥觊,又不敢上去搭话。实在是这个人从头到脚都写着“讲究”两个字,跟他们太不一样了。
曲奕脚步放缓,等狂跳的心平静些才开口:
“……微生钥。”
微生钥飞快地转过头,脸上露出获救的表情。他立刻把没什么内容的手机画面摁掉塞进口袋,摆出一副你怎么才来迎接本王的高冷姿态。
“慢死了。”他对走到面前的人说。
“你怎么来了!”
曲奕走到他身边低头看他的鞋,平时铮亮的皮鞋折痕明显,边缘全是烂泥。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想的,要来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
“……打车来的?到村口?”
微生钥哼了一声,高傲地抬起下巴,扁了扁嘴:“哦?看来你并不欢迎。”
曲奕干咳一声,“没有,只是很意外。”太意外了,前一刻他还在想象微生钥在异国他乡与家人共度长假,下一刻人就风尘仆仆地站在了十三里沟的晒谷场前。
他跑来干什么的?
“你是来吃酒的吧,你是曲医生在北城的朋友吗?”马新妹抢话,她落落大方地挺起胸膛,显得比曲奕更像个主人,“你也是医生吗,曲家现在正忙着呢,要不去我家坐坐?”
“不必。”
曲奕扭过头不悦地看着她,冷淡的眼神和语调让马新妹下意识退了一步。她马上意识到曲奕不太想跟其他人“分享”这位突如其来的贵客,这可真是罕见!
“我家有新摘的甜橘,等会儿我拿点……”村里的妹子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击败的!
微生钥的视线停留在马新妹紧身毛衣上的两团浑圆,挑了挑眉,真正天然的丰乳就是这样,不从少女的时候就注意塑形维持的话,成年后难免显得上身臃肿,不过只是这个大小的话,倒也用不上缩胸手术,不算病理性……
“跟我走!”
曲奕打断他的发散性思维,一把拉住他就往回走,长腿一跨几步就把人带上了楼。马新妹追了两步,听见楼上传来干脆的关门声,“干什么啊,又不是来个女的,护的那么急干什么。”
转身撞上闻讯而来的曲母,马新妹委屈地告了状,“曲奕把他北城的朋友藏房里去了,也不知道干什么……”
曲母手里拿着剪了一半的喜字讶异道:“不是说是个男的吗?”
“是呀。身上可香了,像个明星似的!”马新妹脸颊通红,“问问是谁啊老姨。”
楼梯口传来曲奕的声音:“妈,不用泡茶,我自己会招待。”
“哦,晚饭好了我再叫你们!”曲家明天要娶媳妇,现在忙得很,曲母也没放在心上,赶着马新妹就往堂屋里走,“去,去帮忙做鱼丸!”转身又问,“我做个糖水鸡蛋吧,阿奕?”
“好。”
……
曲奕把一杯热水放在微生钥面前,“我家只有陈年的茶叶,渣子多你不会爱喝……你不会是在我行李箱上装了什么追踪器吧。”
微生钥看了一圈室内扁扁嘴,很不见外的埋头在果盘里找东西吃,“没那个必要。”果盘里有各种糖果,冬季常见的水果,还有花生瓜子什么的。明天曲家就要办婚事,这几天家里最多的就是这类零食。
“那怎么找到这里的?”曲奕看着他两袖清风的样子,“你连个包都不带就来了,这里离北城一千多公里呢。”
“米兰达的身体里有芯片。”
曲奕噎住:“……”这是有预谋的吧?
“唔……”嫌弃地把甜的腻人的果脯扔开,微生钥掏出湿纸巾开始擦手,“我在安城扫墓,过了年后想想也没事做,突然就想到了你。”修长手指捡了一只饱满的花生,慢慢剥着,鸦羽般的睫毛垂了下来,露出一丝脆弱,“我很小就离开了老家,父母的墓地虽然叶落归根,但老房子早就没了,亲戚什么的也从没见过。我租了个单身公寓过年,安城每年过年的时候都特别热闹,今年也是……就想着米兰达离我也不是很远……”
想、想到了我……
曲奕心脏猛的跳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想到了我是想我了的意思吗?
微生钥擦干净手,侧过头看着曲奕,“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我喜欢男人,但我从不**。我这些年一直一个人,不是没想过找个伴,只是遇不上有感觉的。”
曲奕热得解开了自己的米奇棉衣,“我……”他不知道微生钥这是发了什么疯,突然从安城冲到他面前说了这番话。
微生钥这是在对他表白吗,这么突然的吗,空降下来“啪叽”一下把至关重要的选择题拍在他脸上这种略显强硬的做派让他如坐针毡。
“跟我装是没用的,我知道你对我有感觉。”微生钥贴近他坐了,吐气如兰,“怕什么,弯不了的是硬。不起来的。那晚上你顶的我肚子都快穿了……”
最后一句话就像是一把尖利的火锥,一下子刺中了曲奕的要害。他控制不住自己呼吸的节奏,只觉得房间里回旋起了热燥的风,慌乱之间他换了个话题:“那个……年前最后一场大手术结束后你就离开了北城,也不知道武文绣和那个杨总监现在怎么样了,他们一定在一起过了个好年吧。”
“……你居然还为她想这么多。”微生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个女人一进医院就对你开火,你忘了她是怎么抗拒你参加她的手术的了,你还去管她过得好不好?你真是我见过最傻最单纯的人。”
“呃,是吗?”曲奕调整着呼吸,“这是缺点吧,我会改正的。”
微生钥停顿了一下,开口:“为什么要改正?你这个年纪还能保持这种纯善弥足珍贵,你应该为自己的这种特质感到骄傲,以后别学坏了,变得像我这样。”
“你?”曲奕不明白他的意思。
一层阴影落在他眼尾,“之前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精心设局帮助武文绣打破自己给自己包裹上的护罩吗。她这种手术一般整形医生是不想接的,我接了,因为我知道只有我知道怎么去治疗,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曲奕自然道:“因为你是最好的整形医生,你接触过很多她这样的患者,你知道她们的心理状态。”
微生钥摇头,脸上浮起自虐般的笑,“呵呵,接触过再多患者又怎么样,患者是患者,医生是医生。有些人喜欢对患者说‘你所受到的痛苦我能理解’,而对我来说患者的痛苦终究是他自己的痛苦,感同身受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我不是在讥讽他们假仁假义,或许真的有人完全站在患者的角度去感受,去思考,拼了命的想要为他们解除痛苦。可是患者所感受到的东西比他想象的要更多更复杂,……到最后也不过是形式而已。”
他漂亮的五官开始扭曲,这是一种感知到痛苦却又要强自忍受的表情,“曲奕,你知道吗,其实我很讨厌我自己……或许讨厌这两个字已经不够了。我恨我自己,比武文绣还是武千蝶的时候还要憎恨自己……所以我能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我觉得只有我……才能救她。”
微生钥说他憎恨自己。
面对这样的微生钥曲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情莫名沉重。他看着微生钥垂下的眼眸,这个总是戴着天之骄子光环的男人正在他面前逐渐脱去层层保护色,他看到了一张傲气冲天的面具下藏着的悲伤面孔。
“所以,我才是这天底下最好的整形医生。”
“你是最好的整形医生。” 曲奕犹豫着环住他的肩膀,“其实武千蝶的手术之后我想了很多,寻常医生或许能改变一个人生命的长度,而你不一样,你能改变一个人生命的宽度。”
微生钥偏过脸看他,“你是我的专用麻醉师,说明你也是最好的。”
就这么一句话却让曲奕神奇地起了反应……简直见了鬼了。他别扭的侧过身体,试图让大竹笋被臃肿的棉裤掩盖,结巴道:“我没有那么好。”
“我说你好就好……”微生钥视线飞快的从他全身略过,舔了舔嘴角,“楼下那么多人在干什么?”
“啊?”
这人思维转向的速度一如既往的突然,曲奕深吸一口气,慢了半拍回答:“明天我哥结婚,他们在做各种准备。”
“原来如此,在楼下摆宴席吗?”微生钥把手放在他身上。
“……对。”
“哦……,那你呢?”
曲奕摸不着头脑,“嗯?”
“半个月不见,你有想我吗?”
“……”呼吸再次急促,曲奕红了眼眶。
撩了人的微生钥却松开了手,开始优雅地剥花生。
好看的手指灵巧地动着,花生皮跟花生壳被优雅地剥了下来,露出里面肉色的果肉,拇指大小的一颗,硕大饱满。捏着它的男人没有吃了它,而是流水般看了自己一眼,那眼尾微红,湿润润的眼神带着迷人的光晕。
曲奕看呆了,他不知道剥一颗花生也可以这么性感。
“哦,你不想我。”
“想。”他乖乖上钩。
“……嗯。”
微生钥的脸贴过来的时候,他想到了些不妥之处,可身体却像被什么附身了似的,怎么都舍不得推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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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不妥之处,有什么不妥之处?糖水鸡蛋要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