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翘打量着桂王,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气宇轩昂,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而和他并肩而坐的女子,则是一身男子打扮,容貌清丽,和他想象中名讼师杜九言的形象不太一样。
“桂王爷,桂王妃。”他上前拱手行礼,笑盈盈地道,“不知二位驾临,没有远迎,失礼了。”
桂王摆手,道:“无妨的,二公子请坐。”
杜九言和梁翘笑了笑。他们到安南的接风宴,梁翘没有去,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二十出头的年纪,圆脸微胖容貌憨厚。
“不知二位驾临,有何指教?”梁翘当然听说了昨天的事,桂王夫妇以雷霆手段,斩首刘云生,此事的震动绝非只是升龙城内的议论声。
真正的震撼,是在人们的心里,思想上。
而他们真正的目的,也正是思想。
打破禁锢,才是他们真正要做的。
“二公子是爽快人。”桂王道,“有件好事,要和你商量。”
梁翘露出恭敬倾听的表情。
“你们是想一直困在安南,还是将家族壮大,能在大周也能一方天地立足?”
梁翘心头大震,面上勉强维持着平静,淡淡地问道:“王爷的意思是?”
“不敢说给你封地,我帮你们牵线搭桥,做个买卖还是可以的。”
“安南就这么大的地方,资源有限。困在这里,你们梁家的势力也到头了。十年、二十年、除非你们有实力将其他三族吞并,否则,就算再过四百年,你们也不会有大的变化。”
“变则通!”桂王道,“你回去和你父亲商量,考虑我的提议,是否合适。”
桂王说着,两人起身就准备走了。
“等等,”梁翘问道,“王爷这一番话,翘必定转告父亲。只是还想多问一句,王爷您行的方便,是有多方便。”
桂王道:“这要看你们想走哪一行。想让我伤天害理,动大周百姓的利益,这不可能。但在这基础之上,我可以给你们行方便,也可以和你们合作。”
梁氏祖上就是做买卖起家的,和另外三家相比,他们起势的时间短很多,所有家底也单薄一些。相比较其他三家而言,梁氏的优势在于,他们有钱。
因为养兵少买卖大,所以他们钱更多。
钱多,有钱多的好处,可也不好的地方,就是他们不得不低调行事,万事不敢露头。
至于进大周,他们祖上不是没有尝试过,可因为人生地不熟,又是外族人,在大周被排外。同样的价格,别人宁愿在族人手中拿,也不会来找他们。
坚持了一代人后,大周的买卖他们就收回来了。
如今,桂王亲口说要与他们合作,给他们行方便,那对于他们来说,必然是天大的好事。
“那么,王爷的对我们的要求,是什么?”梁翘试探的问道。
桂王不可能无缘无故给他们送好处。
“在升龙,梁氏名下的百姓,撤销族规。他们若有纠纷和案件,到府衙保案!”桂王道。
梁翘惊讶不已,这事看着是小事,可在眼下,却是极大的事。
一旦他下令,他就成了“叛徒”了!
“兹事体大!我今日就会崇安回禀家父,明后日回来后,我定去行宫拜访,无论是何结果,一定坦言相告。”梁翘道。
桂王颔首:“等你消息。”
说着,夫妻二人就走了。
“给我备马!”梁翘一刻都等不及,带着人手下就回了崇安。
杜九言和桂王晃晃悠悠地上了街,街上行人很多,很热闹,但他们一出现,四周里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他们,打量着,用自己的目光审视猜测着。
“王爷,”杜九言道,“昨天忘记表扬您了,表现的很好!”
桂王道:“没关系,谢礼你已经给了。”
“往后,一事归一事,千万不能混为一谈。你我二人,可是要做大事的,岂能日日沉迷儿女情长夫妻敦伦,您说是吧。”杜九言道。
桂王摆手,道:“情爱、敦伦乃大事,且比任何事都要重要。确实不该混为一谈。”
“王爷,流氓就长成您这样。”杜九言摇头,进了三尺堂,桂王在她身后悠悠地道,“如果流氓都有我这么好看,那世上的女子,都愿意被流氓调戏。”
杜九言撇嘴,道:“流氓就是流氓,长成天仙样,也是里忙。”
“言言!”鲁念宗飞扑过来,委屈地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做大事啊,书院可是一个学生都没有哦。”
杜九言道:“半年内,保证你桃李满升龙。”
“半年哦,也太久了吧。”鲁念宗不满意,“你再努力一下,三个月行不行?”
杜九言笑了起来,指着空荡荡的三尺堂,道:“您看看这萧条的三尺堂,就会明白,三个月的时间够不够了。”
“我真恨不得出去拉人来,不要钱的书都不念,真是笨死了。”鲁念宗道。
“读书无用,依旧不能改变卑贱的身份,又怎么会有人去读。”桂王道。
鲁念宗明白,有这读书的时间,还不如多做点事,挣点吃饭的钱。
梁翘回来的很快,第二日下午,他去行宫扑了个空,就直接到三尺堂来了。
三尺堂内,大家正聚在一起讨论律例,梁翘看着一院子的人,想到这些人在大周的声名,不由暗暗惊叹。
“梁二公子,”桂王发现梁翘进来,招手道,“坐。”
窦荣兴给梁翘让出一个空位置,梁翘坐下来。
大家都看着他,等着他说话,显然是知道他来的目的。梁翘也没有顾忌,开门见山地道:“桂王爷,我昨天傍晚到家,连夜和家父以及兄弟商议,我们都同意您的提议。”
“至于您说的,让我们梁氏不要用族规约束百姓,我们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方法。”
桂王颔首,问道:“你说。”
“如果直接对外宣称,势必会引起大家注意,恐怕到时候事情不但不能如意,还会适得其反。所以,最近这两个月,我准备带着家人找个名头回崇安,升龙这边无人搭理,他们有事自然只能去衙门。”
“您二位放心,我会留下可信的人指点他们。”
杜九言听明白了,他暂时只让升龙这边的庶民,让他们自由两个月。至于崇安那边,他们并不敢。
两个月,足够了!
“好。”杜九言颔首,道,“二公子有心了!”
见了两面,这还是杜九言第一次开口,他愣了一下,忙拱手道:“那事情就这么定下,这两日我就准备回去。至于买卖的事,既然王爷有话在先,我们相信王爷的为人。”
“待我们安排准备妥当,再来告诉王爷您我们具体做哪些买卖。”梁翘道。
桂王颔首,道:“随时都可以,你们慢慢商量。”
梁翘告辞而去。
“他们为什么同意?”窦荣兴很奇怪,“梁氏可是大族,难道要舍弃安南?”
杜九言道:“他们不是舍弃,而是突破。一直困在这里,就永远是梁氏。走出去建立更大的族群,能和安南的根基守望相助。”
“其实就是他们在安南拓展不了更大的势力,所以换条路走,鸡蛋不想放在一个篮子里,就这么简单。”
窦荣兴点头,道:“看来他们梁主目光还是很长远的。”
隔日,梁翘果然收拾东西离开了升龙,对外放出的风声,是避开桂王夫妻二人,不想和他们当面对上。
郑文海听到后啐了一口,道:“姓梁的就是胆小怕事,一有风吹草动就溜的比兔子还快。”
“这两日,刘镇在做什么?”
廖程回道:“都很安静,没有发现异处。不过,昨天早上李王在早朝上又颁布了一条律法,贴在八字墙上公示了。”
“还真是抓紧。”郑文海说完,想到什么,问道,“刘镇没有将刘云生葬祖陵去?”
廖程摇头,回道:“没有。恐怕是想挽回一点面子。”
郑文海不屑冷笑一声,左右看看,问道,“好几日没看见文银,他做什么去了?”
郑文银和郑文海是隔房的堂兄弟。郑文银为人好强,做事非常认真,他手下有一支海兵交给他打理。
以前,每隔三日郑文银就会回来一趟和他回禀军中事物。
“属下也发觉银三爷没有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军中有事,要不要派人去问问?”
郑文海颔首。
第二日遣去的人回来,回禀道:“那边说银三爷六天前就回升龙了,以前住一日就回去,这一次都隔了四五天也没有。”
“他们还以为家主您有事,留着他了。”
郑文海凝眉道:“有这种事?他不在升龙不在军中能去哪里,你遣人去他家里问问。”
郑文银的家就住在后面,出了大院拐个弯就是了。
廖程亲自去的,敲了半天的门,郑文银的独子郑瑜开的门,看着他拱手道:“廖大人有事?”
“你父亲可在家?”
郑瑜不解,摇头道:“我父亲有好几天没有回来,我正觉得奇怪,要去找他呢。”
廖程越发狐疑,朝院子里看了一眼,郑瑜见他的神态,忙将院门开的大一点,道:“您可要进来坐坐?”
院子里有两个下人在做事,并没有看到郑文银的身影。
“不进去了,我还要给家主回话,你要是见到了你父亲,请他去见家主。”
郑瑜应是,送廖程离开,好一会儿他嘀咕着,关门回院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