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我说今早上本来看个喜鹊落我对面屋檐上了,可是听见的叫声怎么不一样呢。原来啊,那喜鹊本来是个老鸹,不知道打哪儿蹭了两条白油漆,就站到屋檐上愣充喜鹊去了。”
竹锦个子本来就高,一双长眸斜斜吊着蒙甜甜,就更显出刻薄之意来,“只可惜呢老鸹就是老鸹,就算拼命往自己个儿身上添彩加喜,它要终究不是个好鸟,变不成喜鹊!”
“竹锦!”跟着一同迎出来的门房祝三炮皱眉,“你这说什么呢。大过年的老鸹老鸹的,你连过年的嗑儿也不会唠了?”
这位祝三炮可不是一般人,从这名字就听得出来曾经是东北一位土匪头子。当年段天阁老爷子跟着靳邦国带兵打仗,半道上遭遇着祝三炮那伙土匪,一言不合就打起来。那帮乌合之众倒是真有股子勇气,山寨都被炸飞了就是死活不投降。眼看着就耽误了部队进入防区的战略计划,所有人就急了。如果不能配合总攻,这可是大事儿。
当时靳邦国就下令要吹冲锋号攻山,是让段天阁给拦下来的。当时靳邦国是师长,段天阁是参谋长,两人一文一武的老搭档、老兄弟。段天阁就跟靳邦国说,“这些人都是同胞,你怎么能跟打小日本似的,还让人吹冲锋号啊?这样的硬汉子得智取,说明白道理他们自然心悦诚服。”
当晚段天阁就独自一个人,带了一坛子高粱酒进了山寨,跟祝三炮坐着喝了一晚上的酒。天蒙蒙亮的时候,祝三炮带人出来投降,并且担当了靳邦国.军队的尖兵排。一帮土匪全都死得壮烈,最后就剩下祝三炮一人儿,腿还给炸掉了半拉。
土匪出身的,建国之后有人不主张给他们请功。是段天阁亲自去农村找回了祝三炮,说但凡有他段天阁吃的,就有祝三炮一模一样的吃食,荣辱与共。祝三炮就这么跟着段天阁,一直到老。
所以竹锦就是再跩,祝三炮张嘴骂两句,竹锦也得夹着尾巴听着。末了还得躬身笑嘻嘻地答,“祝爷爷,您老骂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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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过年好啊。”一看情势不对头,蒙甜甜的父亲蒙思禅连忙紧走几步,先跟竹锦作了个揖。
“爸!”蒙甜甜走上来扯住蒙思禅,“凭什么您给他拜年!他是小辈,况且他这么无礼!”
“甜甜不许胡说。”蒙思禅向竹锦陪着笑脸,回头轻声呵斥自己女儿,“如果没有老太太的照拂,你爸爸我现在还在云南大山里三餐不继。生下的你又哪里有机会念大学!人,不能忘本!”
蒙甜甜咬牙,眼睛却跳起来恨恨地瞪竹锦。
竹锦也笑眯眯地鞠躬答礼,“蒙叔叔、蒙婶婶过年好。竹锦奉了祖母的命在门口迎候二位,快请入内。”竹锦长眸转过蒙甜甜,亲热接过蒙思禅手里的大包小裹,“竹锦昨儿新买了两条大红的金鱼,都是水泡眼儿,看着又大又水灵……”
蒙甜甜气得原地跺脚。蒙母赵晶连忙扯住女儿的手,示意不可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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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进了客人来,两家人寒暄已毕。蒙思禅扯着蒙甜甜的手先走上来,“老太太,侄儿今儿来一方面是来拜年,一方面是来致歉。甜甜跟三少爷是同学,多有得罪,还望三少爷大人不计小人过。”
“哎哟,这可冤枉了甜甜那孩子!”田馥芳赶紧拦着,徐木怡亲自走上来扯过蒙甜甜的手去,笑眯眯望着,“这小姑娘长得真好看,就像芭比娃娃似的!”
“我们家这个小魔王啊,寻常他不欺负人,我们已经是谢天谢地,哪儿还有给他道歉的理儿!”田馥芳抓过竹锦的手来,说是怨实是笑,拍着他手背,“这孩子是家里最小的孙儿,天生有点怜人肉,所以就连靳老爷子都早早给收去当靳家本家孙儿一般地养着。这就打小娇生惯养了些,如今长大了也不知道收敛,倒是让小蒙你们跟着受委屈了。”
田馥芳瞪了竹锦一眼,“还不快去给人家甜甜陪个不是!什么小儿女之间闹的意气,大过年的就借着这股子喜气儿都给解了!”
“奶奶……”“
“嗯?”田馥芳眼神一寒,“忘了你跟奶奶之前说过什么话了?”
竹锦这个委屈啊,却也只能走过来站在蒙甜甜眼前儿,“得了,咱俩都不是什么好鸟。所以谁也别装窦娥,谁也别说谁冤枉谁!但愿过了这个年,大家都长了一岁,知道管好自己。井水不犯河水就是!”
“看你这孩子……”田馥芳也真没辙,不过孙子就这脾气,肯说这样的话已经难为了。
蒙甜甜泪花一转,手还在徐木怡手里,万般娇滴滴地可怜,“段奶奶、伯母,甜甜也有错。家父家母为此已经多次训斥我,我心里也是憋着一股不平,所以这才犯了错。”
蒙甜甜面颊红了起来,“我跟竹锦不光是大学同学,我们从初中和高中起就是同校,从那时候起我就,我就……”
田馥芳和徐木怡对望一眼,都笑起来。
“所以进了大学我也是糊涂,就撵着竹锦的脚步,还跟他、跟他主动告白……所以就惹了他讨厌了吧。也不都赖他,我自己也是太上赶着了。”
竹锦大了,再加上这孩子从小就招风,所以他进了大学之后,段家长辈们对小儿女之间这种事儿采取宽容的态度:虽然不鼓励,不过也不反对。所以田馥芳跟徐木怡只当个笑话儿来听,觉得挺有意思的。
“蒙甜甜,你到我家提这些有什么意思?我记得我的话跟你说得挺明白了!”竹锦听得不耐烦。
“是小女实在不懂事。”蒙思禅赶紧道歉,“我也敲打过她,说段家的三少爷哪儿是咱们蒙家随便高攀的上的!三少爷的拒绝,那是三少爷直率的表现。甜甜她自己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听见你爸说的了吧?你得跟你爸好好学着!”竹锦趁机踩上一脚。
蒙甜甜的眼泪当场就直堕下来。
“竹锦!”田馥芳和徐木怡都厉声喝止。
田馥芳只能说,“小蒙啊,别说傻话。都是新社会了,哪儿那么多门第之见。不如这样,孩子的事儿呢我们大人是不能给决定的,不过日后倒是要让甜甜常常过来走动走动。就算不是为了竹锦这个混小子,总能来陪我这老婆子说说话。再说,好多药方子上好多的傣家文字我也不懂,还得仰赖甜甜给我解释解释。”
“那你们研究你们的吧,我先走了。”竹锦一听奶奶连这话都说出来了,心中只添烦躁,双手插兜抬步就出门。
母亲在后头喊,他也不搭理。
好在老爸一大早就出去团拜了,他可得趁机就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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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没想到你比我还惨。”段柏青上车就乐,“你这才大一,奶奶就开始给你拉郎配了;以后咱哥俩终于可以做伴儿了,奶奶不用总瞄着我。”
竹锦翻白眼儿,“你还让我跟你去齐家不?再说一句,我可不去了。”
“你小子甭跟我装。”柏青一拳轻轻砸在竹锦肩膀上,“我说去齐家,你小子实则比我还热衷呢。虽然是帮我办事儿,可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奔着谁去了!”
柏青说着还故意坐在他的保时捷卡宴里使劲吸鼻子,“哎哟,有很特别的味道哎……昨晚上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儿呢?”
竹锦终于脸红起来。他觉得自己够不要脸的了,大哥果然比他段位还高。
“闻什么啊?哥你什么时候改属狗了?昨晚上什么都没发生,人家用安全带把我给捆到靠背上了!”一提起心瞳的做法,竹锦这个若喜若悲啊。
“啊?”柏青抚掌大笑,“心瞳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怪不得你就为了她,把个齐珠绣和蒙甜甜都给得罪了。”
“嘁……”竹锦咧嘴,“她们之间根本没有可比性。”
“好。”柏青笑,“那你小子就说,你到底跟我去齐家是不是为了去见她吧?”
竹锦腆着脸大笑,“哥如果你真能耐,最好让齐家留咱们俩在齐家过夜。你可以跟齐局长商谈玉石的事儿……”
柏青挑了眉毛望竹锦,“三儿,醒醒啊嘿。”
竹锦大笑,“我这不也是帮你嘛。”
“帮我?”柏青皱了皱眉,“你要是真的为了帮我,那你待会儿可得对人家齐珠绣好点。不然齐家直接将咱们俩扫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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