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所有人都看了过去,目光聚集处,只见户部侍郎甄史厦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怒气,眼光恨不得想要杀人。
李惭恩和几个衙役跟在他的身后。毕竟甄史厦是户部侍郎,不能像一般人那样押着来。
“厉害啊李图大人,居然真的把户部侍郎给弄来了!”
“户部侍郎这等正二品大员,都得听令!”
“哎,不过我觉得,李图大人的众官位毕竟有限,恐怕他也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啊!”
众人纷纷开口。虽然是京城,但是平日里,这些大元难以见到,今日居然因为李图一道令,接二连三的到来,让他们大开眼界。
“大人,户部侍郎甄史厦已经带到!”
李惭恩上前开口,李图点点头,挥了挥手,李惭恩站到了一边。
“姓李的,我甄史厦来了!本官倒要问问,你凭什么派人拿我!若是说不出个好歹,今日当着丞相和杨大人的面,休怪我无情!”
甄史厦走了上去,脸色阴沉地开口,他负手而立,眼中根本没怎么把李图放在眼里。
“对,甄大人,我们也要一个公道,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我们可都是良民,为国分忧,却被李图这厮抓了起来,这传出去,对我们的名誉会造成极大的损害,一定要让李图付出代价!”
“抓了我们也就算了,可是居然敢对甄大人不敬,我们绝对不能忍!”
场中的员外们,也纷纷开口,有的故作可怜,有的则是冷笑着。户部侍郎算是他们的一个大靠山,这下子,李图还不死?
“肃静!”
李惭恩在一边怒喝,声音充沛,震得公堂上木梁都微微作响。顿时这群员外都是一呆,这才安静下来。
李图此刻才淡然起身,朝甄史厦拱了拱手,道:“甄大人,此次你事涉我京兆尹,按照律令,李图只能拿你前来勘明情况,若是甄大人实在不愿意,现在就可以离开。”
他这么开口,瞬间所有人都是意外。
李图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方才连二十几个员外,都是说拿就拿,现在居然这样?难道是,他也怕了?
甄史厦顿时冷笑了起来,宛如看智障、玩物一样看着李图,道:
“呵呵,现在你才怕?有本事辱我,没本事玩到底?姓李的,晚了!你竟然敢这样胡来,那就不要怪我,我们圣上面前见!”
他趾高气昂,宛如得了胜利一般,高高在上,转身就要走,同时冷冷扫了一眼外面的无数百姓,冷笑道:
“真以为李图能帮你们?他只不过沽名钓誉,只会害了你们,一群无知的蝼蚁!”
说完之后,他抬脚就要离开。
那些百姓的脸色,瞬间有些难看,却也只能沉默。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路他们明白,李图已经无计可施!
但是这个时候,贾镇邦微微沉吟着,忽然冷喝道:“甄史厦,你好大的胆子!”
甄史厦下意识地转身,看到是丞相,顿时脸色恭敬,道:“贾兄,您?”
贾镇邦脸色十分阴沉,道:“蠢货!李图大人乃是以律令行事,你纵容是侍郎,也得遵本朝法令!按照律令,既然涉案,就要到场查清,你凭官位就敢无视?当心圣上面前,你脱不了干系!”
他心中带怒,此刻在他看来,甄史厦就是一个蠢货。李图的话语中,已经说了他是按照律令行事,这摆明了是一个套,甄史厦居然毫无察觉地往里面跳!
如果真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离开,到时候李图参他一本,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一边的李图忽然笑了,道:“丞相大人多虑了,甄史厦大人日理万机,十分繁忙,李图是真的想为甄大人分忧啊。”
甄史厦听了贾镇邦的话,已经是全身一震,淫浸官场多年的老狐狸,他怎么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不过是藐视李图,所以没有在意。
此刻又见李图这般慢悠悠地开口,瞬间背后一惊,神色微微一变,不由得心中一沉,打了个激灵,沉声道:
“多谢丞相大人提醒,方才甄某一时糊涂,绝无藐视律令之意。李大人请尽管勘问吧!”
他收了一收傲气,但还是挺胸抬头,依旧不在意李图。
李图心中微微一叹,心说贾镇邦这老狐狸,不愧是赵无极的师弟,目光毒辣,行事谨慎,有他在,恐怕事情没那么容易。
但是,他没有多想,反而微微一笑,道:
“甄大人,今日本官得知,城中王家、谢家、曹家等大族,拿了京兆尹衙门的法令,强行占了百姓土地六百余亩,赔偿极少,无异于强抢,致使上千百姓,备受流离失所之困!
李图现已将私自发布法令的罪臣蒋耀道拿下问罪,他言,此事乃是甄大人的授意,是以李图才出此下策,将甄大人请来。敢问甄大人,此事果然是您的意思?”
话已经说完了。
但是公堂之上,贾镇邦和甄史厦等,却都是微微一凛,而后眯起了眼睛!
李图的话,不简单。
无异于强抢,百姓流离失所……这几句话,就已经给这件事定性了。说明李图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次犯错的是世家大族和京城令!
现在问甄史厦,其实就是想把甄史厦也绕进来!
“不简单啊此子!”
贾镇邦心中一凛,但是公堂审案,他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看着甄史厦。希望甄史厦不要太蠢。
甄史厦也是思量了一下,才道:“世家大族行事,又有京城令的法令,李图大人是不是搞错了?此事应该不会有什么疏漏吧……”
李图直接道:“请问甄史厦大人,是否你授意京城令蒋耀道!”
甄史厦道:“本官一向关心黎民百姓,为圣上分忧,乃是本官的职责,目前京城之中,百姓安居乐业,其乐融融……”
李图继续道:“请问甄史厦大人,是否你授意京城令蒋耀道!”
甄史厦不假思索道:“去年京城的产业量,比前年增加了一倍,今年本官自然也有信心,能让经济增长,能让农业丰收,总的来说,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局势一片大好……”
李图又道:“请问甄史厦大人,是否你授意京城令蒋耀道!”
甄史厦随口便来,道:“本朝一切都得按照律令行事,本官乃是侍郎,自当率先垂范,百姓如果有困难,户部自然要调查清楚,处理妥当……”
场中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技术?硬是能够答非所问,和稀泥这么和过去!
“怪不得能当户部侍郎!”
“真是能说!”
“厉害!”
不少人不禁心情复杂地开口。
李图直接重重一拍惊堂木,道:“大胆甄史厦!本官问你,是否你授意蒋耀道发布了占用良田的法令!”
李图冷冷看着,没有兴趣和他绕弯子!
甄史厦忽然沉默了,一言不发,似乎还在思索。他不是鲁莽之辈,不会轻易发话,许久之后,才抬头道:
“李大人,本官受命筹集布善款,方便赈灾西南。前几日,京城令得知本官筹款困难,说是有奇计帮忙,那时我正在繁忙,也没有多问,只说若京城令的方法合乎法令,不违民心即可。”
他冷冷一笑,道:“至于京城令是否犯了法,本官不便多说。但是这占地建房,乃是为了出售;一旦出售了新建的房屋,善款自然便有了。京城令蒋耀道,方法上可能有些问题,但却是一片为圣上分忧的心。李大人,你可得明察!”
他这么开口,场上贾镇邦和李隼等人,不禁都暗自点了点头。
绵里藏针,话里藏刀。
这么一说,便把自己给摘清楚了。知情,也不知情;同时,也帮京城令说了话,做错了,但也做对了。
这便是官僚的极大能耐也!一切含含糊糊朦朦胧胧,虽然一件好事也做不出,偏偏谁也抓不住他的错处。
所谓和稀泥、打太极,顾左右而言他,上媚郡王下欺百姓,正是几千年来经久不衰的优良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