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千千万万个藏人家庭一样,虞景颜三人也在家里制作古突面团,虞景颜和面、四郎找来需要包进面团里的各种代表物,陈肸负责包面团。
三人忙碌了一下午,弄得浑身都是面,年的味道也越发浓重。
按照饭量,三人包了一百个面团,并在其中一部分面团里加入了五类代表物,而后,虞景颜又让陈肸包了几十个面团。
“老虞,包那么多干嘛,咱们也吃不完……”陈肸说。
“这你就不懂了,吃古突代表辞旧迎新,咱们吃完后,周遭的孤魂野鬼也得吃,就需要把剩下的古突倒在大门外,让那些孤魂野鬼吃完后快快离开,这也是藏历年驱鬼的传统项目之一。”虞景颜解释道。
陈肸点点头,多年来他并未在藏地过过藏历年,对一些风俗习惯不太了解。
一百多个古突面团制作完成,虞景颜烧了一大锅水,将面团丢进沸水中,陈肸则从家中拿来两瓶好酒,把酒温上后,三人张罗着把之前准备的炸鱼、丸子、排骨等上桌,耐心等待古突煮熟。
“老虞,你以前的时候一个人在这里过年,也是这么过的吗?”陈肸问。
虞景颜苦笑道:“可拉倒吧,以前我一个人的时候,就窝在家里吃泡面,最多加个鸡蛋火腿肠,唉,每到年关的时候,拉萨的店铺几乎都关了门,我一介孤家寡人,能怎么凑合就怎么凑合呗。”
“虞哥,听你说的,我都觉得心酸。”四郎说。
“咕嘟咕嘟”,开锅了,虞景颜打开锅盖查看锅里的古突,然后说道:“咱们先说好了,待会儿吃的时候,都不准用阴阳眼观察面团里包的东西,吃到什么就是什么。”
四郎和陈肸纷纷表示赞同,不一会儿,一锅面团煮熟了,端上桌后,三人倒上酒,就着古突面团开始喝起来。
“噗”,四郎将嘴里的面团吐出来,里面包的是羊毛。
“哟,四郎,羊毛代表心肠软,老子还真没看出你心肠有多软。”虞景颜说。
“仅供参考嘛。”
不多时,虞景颜也吐出一个面团,他吃的这个,里面包的是硬币。
“恭喜恭喜,看来来年你要发大财了。”陈肸说。
虞景颜哈哈一笑:“借你吉言,发大财、得天珠,干!”
陈肸吃出来的是木炭,虞景颜和四郎看着嘴唇和舌头都被木炭染黑的陈肸,笑着说陈肸是个黑心肠。
陈肸满不在乎地一笑,在藏历年二十九这天的吃古突传统仪式中,古突面团中包着的各种东西,本就是为了增添节日气氛的,并没有什么参考依据。
然而又过了几分钟,陈肸再次吃出一个包有木炭的面团后,其脸色明显有点不自然了,四郎和虞景颜开着玩笑为陈肸解围,陈肸挠挠头道:“我特么怎么就成黑心肠了……老虞、四郎,你俩也多吃点,快吃出几个木炭来让我乐呵乐呵。”
但是,奇怪的事发生了。
虞景颜记得,那一百个面团中,有六个面团里包了木炭,而虞景颜和四郎吃到的却都是包着石子、羊毛、辣椒、硬币的面团,陈肸却吃出四个包着木炭的面团,看着所剩不多的面团,虞景颜忍不住想:“这特么是巧合吗?概率也太小了吧,照这个节奏下去,所有包着木炭、代表黑心肠的面团可都要被老陈吃了。”
本是其乐融融的节日氛围,却因为陈肸连续吃出四个象征着黑心肠的木炭面团而打乱,虞景颜终于忍不住了,眯起眼睛,以术法查看,发现仅剩的两个包着木炭的面团都在陈肸面前……
在陈肸伸出筷子准备夹起第五个包着木炭的面团的时候,虞景颜端起酒杯与陈肸、四郎碰杯,顺势用手捏起那个包着木炭的面团塞进嘴里。
“噗”,虞景颜将面团吐出来,笑着说,“我特么也成了黑心肠了……老陈,六个包着木炭的面团你吃了四个,这运气也是没谁了,明天去买彩票吧……”
陈肸哈哈一笑,在他面前的桌上,是四个包着木炭的面团,到现在为止,他没有吃到一个包着其他东西的面团,这样的运气,似乎,似乎有点逆天。
“除非老陈是用阴阳眼透过面团看到了里面包着的木炭,才专门挑那样的面团吃,不然的话,怎可能有这样的运气?”虞景颜心道。
在虞景颜故意吃到第五个包着木炭的面团后,四郎也领会了虞景颜的意思,夹起最后一个包着木炭的面团……
一百多个面团吃完了,剩下的是为外面的孤魂野鬼准备的,虞景颜端着剩下的面团准备出门,瞥见陈肸正盯着自己面前的四个包着木炭的面团发呆。
“那个,老陈、四郎,咱们出去转转吧,今晚上布宫广场有人跳金刚舞呢。”虞景颜说。
陈肸摇摇头,指着自己的脑袋说:“你们去吧,我今天状态不好,感觉喝了这些酒,有点上头,先回屋躺会儿……”
虞景颜:“那好吧,回去多喝点水。”
陈肸起身离席,摇摇晃晃回到家中。
“虞哥,老陈哥没事吧?”四郎问。
虞景颜知道陈肸一定有事,以陈肸的酒量,这点酒根本不算什么。
“也不知道老陈是因为吃了四个木炭面团而心事重重,还是因为之前瞒着我的事而情绪不对?”虞景颜心道。
“他肯定没事,四郎,咱俩出去转转吧,今晚的布宫广场肯定很热闹。”
说罢,虞景颜端着剩下的面团来到门外,将面团倒进盆子里后,念叨着,“各位南来北往路过此地的孤魂野鬼,如果肚子饿了,就来吃点呗,吃完后该去哪去哪,别惹是生非,大过年的,要是乱来的话,对大家可都不好……”
而后,虞景颜跟四郎来到布宫广场,此时的广场上已然人山人海,各地赶来的群众、各大寺庙的高僧等云集此间,在这里举行盛大的跳神会。
跳神会上,诸多群众代表和高僧大德一起跳神驱鬼,虞景颜和四郎在远处看着,附近还有很多群众端着食物前来施食驱鬼。
“虞哥,这场面可真是宏大、热闹,比我们乡里的跳神会要壮观多了。”四郎看得认真,兴奋地说。
虞景颜点点头,此时他法眼如炬,看到广场上有大量鬼魂,鬼魂的数量不比广场上的活人要少。
“四郎,你用阴阳眼看一下,可别害怕哦。”虞景颜说。
四郎眯起眼睛,看到那密密麻麻的鬼影后,忍不住惊叹道:“虞哥,原来这里的鬼魂比人还多,这场面,还真有点吓人。”
虞景颜:“不用怕,他们大都是善良温顺的鬼,不是厉鬼,再说了,有这么多高僧在此,鬼魂也不敢乱来的。”
四郎点点头,右手已经不自觉地按在常青刀上,乍见到如此繁多的鬼魂,尽管知道他们不会与己方为敌,但四郎还是忍不住戒备起来。
“虞哥,你看那边那个老和尚,是不是有点眼熟?”四郎开口道。
虞景颜顺着四郎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身着僧袍的老僧,这老僧不是别人,正是以前在藏北仓巴伦寺见过的老赤巴。
在虞景颜和四郎看向老赤巴的时候,老赤巴也转头看了看他们二人,虞景颜挥手向老赤巴打招呼,脑海中想起在羌塘草原上的惊魂一夜,正是在仓巴伦寺后方的护藏军将士墓地中,四郎得到常青宝刀。
老赤巴正在广场人群中与一众僧俗举行跳神会,指了指广场边缘的一排座椅,示意虞景颜和四郎过去等他。
俩人来到座椅上坐下,不一会儿,就看到老赤巴拿出绘画着忿怒尊护法神的木雕面具戴在脸上,在人群中认真跳起金刚舞。
又等一会儿,却见老赤巴摘下面具,气喘吁吁对身边的人说着什么,然后身边的人也停下来,扶着老赤巴朝虞景颜他们走来。
来到虞景颜面前,老赤巴老脸绯红,对搀扶着他的僧人说:“这位师弟,实在抱歉,我老人家上了年纪跳不动了,还得让你们照顾,你们快回去继续跳神吧。”
扶着老赤巴的僧人离开后,老赤巴坐在虞景颜和四郎身边,开口道:“又见面了,最近还好吧?”
虞景颜:“好得很,我看你精神饱满斗志昂扬,刚刚喘着粗气说自己跳不动,是想偷懒吧?”
老赤巴哈哈一笑:“看透不说透嘛,我毕竟年龄大了,就当我倚老卖老吧,虞景颜,上次在仓巴伦寺,老僧我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大师可别这么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有口吃的有处睡的就已经很不错了,现在来到拉萨,我怎么说也得尽地主之谊……”
“这可是你说的,我听说拉萨的ktv很不错,能不能带老僧我去见见世面?”老赤巴笑嘻嘻道。
“敢情这老师傅是在套路我。”虞景颜心想。
“大师,您可是出家人,喝酒吃肉、出入娱乐场所,不大合适吧?”四郎开口道。
老赤巴瞪了四郎一眼,转而看向四郎腰间的常青刀,说道:“你小子真不懂事,忘了这把刀是怎么得到的?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只要老僧心中有佛,何必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如果心中没有佛祖,即便整天吃斋念佛,又如何能够领会佛法的奥秘?小子,你看看你,很明显是着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