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阳又叹了声,道,“或许吧。不过无论如何,我们先去将人救回来再说。”
在他们说话间,太阳完全落了下去,红月手下的舞娘、乐者也都聚集整合完毕。几人以红月新招的乐者之名混入其中,在红月的带领下前往行宫。
行宫说是行宫,实则是原本宴都的太守府。流行改名承天当上少主后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将宴都太守取而代之,还将太守府改了建。改建后的太守府太过奢华,比之皇帝的夏宫都有过而不及。
几人跟着队伍进入行宫之内。只见行宫内金碧辉煌,檀木作梁,范金为柱础雕刻如金龙腾飞,玉璧夜明珠为灯,熠熠生光,珍珠串串挂为帘幕,又有银丝绣海棠为绣的轻纱曼曼,轻纱上不时有金光闪过,仔细一看这纱竟是由极细的金丝纺成。下地为内嵌金珠汉白玉石,彩晶为莲成朵朵莲花之样,花瓣玲珑栩栩如生,花蕊细腻如真,让人见了都不忍心踩上去,就怕将它踩断。
真是奢靡得过了头,谢玄阳心道。他低头看了看脚下踩过的莲印,总觉那铺成莲样的彩晶泛出的晶光有些怪异,不像是普通的晶石。但他认真查探,却又探不处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
他靠近清霄,低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清霄摇了摇头,这行宫中虽不及街上热闹,但也不冷清。此时乐者已开始奏乐,乐曲充斥着殿内,时不时有端着精致食盘摆布着餐食酒水的侍女走动,谁都看得出宴请即将开始。参宴者已陆陆续续而来,谢玄阳坐在乐者群中刚刚抬头,就见有熟人走了过来。
卜闻烨一见谢玄阳,双眼都发了亮,往他身边看了看却没能找到想要找的烟儿姑娘,顿时眼中的光亮又灭了下去。他身边的人见他如此,也好奇地望乐者中看了看,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问道,“太傅大人,你这是看上哪个了?”
说着他指了指谢玄阳,道,“可是那个?看着姿色还不错。”
卜闻烨叹了一声,道,“没有。”
那人笑眯眯地道,“太傅大人可别拘谨,若是看上了不如直接向承天大人要来。不过是个小小的乐者,承天大人定不会小气。”
卜闻烨不太喜欢这人说话间的语气,仿佛这些乐者不是个人,而是可以随意摆弄的玩意儿似的。这种嘴脸在他国可能不少,但在东都可不多见。东都里魔修众多,又有不少性格怪异的,谁知道看似普通的人里有没有不能得罪的人?
他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地道,“光禄公,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万一人乐者不乐意呢?”
光禄公毫不在意,他道,“不过是个小人物,还能违了人心意不成?太傅大人未免太良善。”说着他色迷迷地往乐者中扫了一眼,将目光定在清霄身上。
卜闻烨一看他这眼神就知道这人又在想什么巫山之事,他顺着光禄公的目光看向清霄,恰巧与清霄的视线对上。这一相识,冷不丁就让卜闻烨打了个寒颤,心里不知怎的发毛,还涌出些不知何来的熟悉。
“奇怪。”他嘟囔一声,在那目光下竟再也站不住,也不管身边的光禄公了,拔脚就往里面走。
光禄公见卜闻烨要走,只得不情不愿地将视线从清霄身上移开,跟了上去。他心道,待会定要将人要来,好好尝常那个滋味。
谢玄阳见状两人走了,这才低声与身边的清霄道,“光禄公也来了,果然要出事,就不知他是哪边的人。”
清霄不太清楚东都的人文,不解道,“光禄公?”
谢玄阳道,“东都朝中的权臣之一,不过他比起卜闻烨不像是个忠主的。”
清霄想到自己未从那光禄公身上察觉到魔气,便道,“他不是魔。”
谢玄阳道,“东都朝中有人有魔,这光禄公是人也是正常。”
清霄道,“有时人心比魔更可怕。”
谢玄阳同意地点了点头。他环顾四周,见宴中的人已来得差不多了,与清霄对视一眼便向在另一边的柳周颌首示意,微微张唇无声地说道,“走。”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
第87章
三人躲过人群, 退出正殿, 往莫凌烟所在处赶去。莫凌烟化的是女妆, 藏在舞女的队伍中。舞女与乐者不同,乐者从宴请开始就入了殿中,而舞女们则是先跟着女眷们前去后宫殿准备。
行宫的后宫殿构造是仿造皇都中的皇宫后宫而成,虽说规模小了很多, 但大致构造却是无异。后宫殿的宫道曲折, 不过也因其中弯绕不少, 正好方便了三人躲过巡查的侍卫。
他们来到舞女们的所在处,正想要进去就闻殿内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瓷器破碎声, 随之传来一声尖锐的女声。
“你们这群贱人――!”她骂道。
谢玄阳站在殿内人目光的盲点处向内看了一眼,便见一个华衣女子背对着他们站着,她身旁还有一排看似侍女般的女人。除此之外,殿内的所有人都低着头, 弯着腰,双手着地以极其卑微的姿势跪趴在地上。
莫凌烟也跪在其中。他人机灵,好歹从小在权贵圈子里混大,做戏的能力也还算是不错, 装出一态低微的样子,谁都看不出其中的违和来。他看不见谢玄阳等人, 但他却知道他们已经来了――被他藏在胸口的保命玉坠正微微发烫,这是清霄给他的提醒。
可惜这个时候他就算想走也走不了,只得偷偷抬起眼,看着门处挤了挤眉。
谢玄阳见莫凌烟现在没发动身, 便将实现投向殿中的女人。他看不到女人的容貌,却是能看清侧站着的侍女们的脸,这些侍女光看背影谁都会想想出一个个和舞女们一样美若天仙的姑娘,但实则一看却是极丑的。她们每一个的脸上都有着狰狞的伤疤,有的甚至脸眼皮都没有,徒有眼球暴露在空气中,乍一看还以为是鬼脸。
“你们竟还敢进宫?!”女人踹翻跪趴得最近的一个舞女,又一脚踩在舞女的后脑上,将人的脸朝下狠狠压在地上。她道,“一群狐媚子,一个个都想爬上他的床。”说着又踹向那舞女的肚子,踹出一声闷响。
那舞女被她又踩又踹也不出声,若不是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旁人都要以为她已经没了气。
“夫人,消消气。”一个侍女上前说道,“她们是红月大人的人,这要是――”
“啪――!”她话未说完就被女人一巴掌甩了上来,生生将她的脸打歪了过去。女人道,“你也敢插手我的事?”
侍女赶忙跪下,道,“贱婢不敢。贱婢心想夫人身子金贵,为了这群贱女要是气坏了着实不值得。还请夫人恕罪。”
女人道,“说得好听,不还是怕得罪红月那个贱人?本夫人打得就是她的人,不过是个奴才,也敢越过我去,真是好大的胆子!也不看看谁才是女主人。”
侍女应道,“当然是夫人您。您可是主子最疼爱的女人,就是千万个红月都比不上夫人您半根脚趾头。”
这奉承的话像是让女人听着舒了心,笑了一声,道,“说得没错,那个贱人永远比不上我。”
侍女见女人态度缓了下来,又趁热打铁道,“今儿个大宴,这些个女人都是主子替来宴的客人准备的小点心,留不住在宫里,夫人您无需花心思在她们身上。不如您先回殿再打扮打扮,待主子来见了定得将眼睛都黏在您身上。”
女人想之有理,又踹了那舞女一脚,手搭在侍女的臂上,嫣嫣向外走去。她离开时转身,谢玄阳才看清了她的脸,竟是他们曾在德义山庄遇到的女人安冉。谢玄阳还记得那时的安冉表现出的样子是怎么个楚楚可人,却没想现在竟变成了个狠戾的妒妇。
见安冉走了出来,门外的三人离开门旁到另一边的拐角中躲了躲。待她远去,他们再回到殿门旁时就见那舞女已从地上爬了起来,轻飘飘地拍了拍身上的灰,一点都不见被人狠狠踢踹过的样子。
“姐姐,没事吧?”另一个舞女问道,“这夫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那舞女不屑地哼笑道,“就她还想伤我?不过是个连入道都没有的凡人,也就仗着少主宠爱了。凡人毕竟是凡人,要不了几年就得没了姿色,我看等红颜不再,她还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
“就是呢,怎么说姐姐也是个魔族,没那么容易被伤到。我说灵儿,你就别瞎担心了。”又有个舞女说道,“不过我倒不明白了,论姿色、论修为,这女人比不上姐姐半分,怎么少主就偏偏这么喜欢她呢?由着她这么欺负姐姐,还不准姐姐还手。”
被称为姐姐的舞女道,“我算什么?红月大人可是一等一的美人,还是少主手下的臣子,文钰君来了都得跟她平起平坐,夫人不还是照样敢辱弄她?”
舞女们闻言抱怨声纷纷而起,道,“我看呐,夫人早晚得把自己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