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万确,问过大夫了,你娘亲以前确实与陈二有过一段,也曾怀孕,但是,李大夫说她曾拿了落胎药,所以,你和霖霖,是千真万确我的骨肉。”夏丞相这一句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胸口那一团怒火渐渐地凝固成坚硬的石头,梗在心头,让他呼吸一口都觉得无比。
夏婉儿厉声道:“娘亲真的与那恶贼有过一段?怎可这般肮脏?我以后也不会认她的。”
她看得出,父亲对娘亲已经恨之入骨,她如今必须要与父亲站在同一阵线上,父亲憎恨娘亲,她也要憎恨娘亲。
“乖女儿,父亲有你和霖霖,什么都不重要了。”夏丞相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伤痛。
夏婉儿听了这句话,感动得泪流满面,幸好,幸好她还是父亲的女儿,幸好父亲还宠着她,只要她是相府的千金,和太子的婚事便还有希望。
夏丞相抚摸着她的头,柔声道:“你娘亲那边,你自己掂量着办吧,我与她夫妻情分也到头了,自然,她可以继续留在府中,毕竟她是你的娘亲,父亲纵然恨极了她,可看在你的份上,再恨也得忍着,倒是难为你了,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你娘亲是这个不堪的人,对你的名声也有损害啊,日后人家谈论起太子妃,必定是有抹不掉的耻辱在。”
夏婉儿目露凶光,“父亲放心,女儿知道怎么做的。”
夏丞相嘴角缓缓地扯起,一个冷笑在唇间形成。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她一定会回来
夏婉儿放出来之后,直接就带着夏泉去了玲珑夫人的屋中。
玲珑夫人正在垂泪,见到夏婉儿回来。她惊喜交加,急忙冲上去。“婉儿,你被放出来了?你父亲相信不相信你是他的女儿?他怎么说?”
夏婉儿盯着她,冷冷地道:“父亲当然相信我是他的女儿。”
“他相信?”玲珑夫人脸上迸发出喜悦的光芒。“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他还相信就好。你还是太子妃,只要你嫁过去。就没有人再敢说我的闲话。”
“是吗?”夏婉儿继续冷笑。
沉浸在莫大喜悦中的玲珑夫人浑然没有发现夏婉儿的异常,自顾自地说:“没错,只要他还相信。我们母女就还有好日子过,我不会放过袁氏母女的,我一定要她们也尝尝我的厉害,我要她们跪在我面前求饶。”
夏婉儿哼了一声。陡然变脸。“来人,送夫人到后花园的雅室。”
玲珑夫人吃惊地看着夏婉儿,“你说什么?送我去后花园?”
夏婉儿瞪着她。眼底恨意陡生。恶狠狠地道:“没错,你以为你还可以住在风凉水冷的院子吗?父亲不赶你出府便算是格外开恩了,你放心,有我在一天,相府总少不了你这一口饭吃,但是,你若敢生事为我惹麻烦,就休怪我不念母女情分。”
玲珑夫人跌坐在椅子上,面容骇然,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的亲生女儿,竟然对她说这样狠毒的话来。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没有我,你只是……”她的话突然收住,目光惊恐地看向缓缓地跨步进来的夏丞相。
夏丞相背着光,一步步进来,身后的阳光刺眼,叫人几乎瞧不清他的面容。
夏婉儿回头,有些讨好地道:“父亲,您怎么也来了?”
“不放心你,怕她心生怨恨,要对你口出恶言。”夏丞相的声音像揉进了寒冰,说不出的冰冷。
“她敢?若她敢这样做,我必定不容她在府中。”夏婉儿厉声道。
玲珑夫人只觉得浑身冰冷,她忽然意识到,其实夏槐钧压根就知道婉儿不是他的女儿,他这样做,只是要利用婉儿。
她的心顿时像飘在大海的小船一般,说不出的惊恐失措,如果连婉儿这条退路都没有了,那她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不能这样,女儿是她生的,如果她日后可享受荣华富贵,她这个做母亲的,必定也要跟着享受,她不能白白叫夏槐钧捡了便宜。
她要慢慢地筹谋一下。
“我自己收拾,你们都不许碰我的东西!”玲珑夫人这样想着,便回头怒斥替她收拾东西的下人。
夏婉儿见她这般听话,才心满意足地道:“只要你乖乖地在后花园,不出来招惹是非,我是不会为难你的。”
玲珑夫人一口鲜血都几乎要喷出来,她咬着牙,藏住满腔的怒火与伤心,收拾着她名贵的首饰与华裳。
夏丞相对夏婉儿道:“婉儿,你先出去,为父有几句话,要和你娘亲说。”
夏婉儿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玲珑夫人,她倒不是说夏丞相会伤害她,而是怕她乱说话。
“女儿也想在这里听着。”夏婉儿道。
夏丞相哄道:“这是夫妻的话,你在一旁听着不好,先出去吧,你放心,为父答应过你,不会为难她,毕竟,她是你的娘亲。”
夏婉儿只得道:“好,那女儿出去,就在外面等着。”
她出去之前,狠狠地瞪了玲珑夫人一眼,警告她不可乱说话。
屏退下人,夏丞相别脸看着窗棂,声音冰冷,“你如果还想留在相府,就谨慎点说话。”
玲珑夫人伤心地看着他,“多年夫妻,如今你连看着我说话都不愿意吗?”
“我不想恶心了自己。”
“恶心?”玲珑夫人捧住胸口,一脸伤心欲绝的神情,“可在不久之前,你还抱着我说爱我,我和陈二的事情都是过去的事情,你真的要这么介意吗?
还是说因为作画一事我欺骗了你?可你在意这些吗?袁翠语也是满腹才情的,天下皆知,你冷落了她,屈辱了她,可见你也不是重视这些的。”
“你闭嘴!”夏丞相忽然转身恶狠狠地盯着她,“你现在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我厌恶不已,我与你先夫是好友,你孀居期间,我前去探望,见你大门紧闭,不与外人联系,只当你洁身自好,你送了我一幅画,栩栩如生,胜过袁翠语给我所作的那些,便认为上天辱没了你,错待了你,一份怜惜,没想到今日竟然变成羞辱我的刺刀。”
“你不曾爱过我吗?若你不爱我,怎会为了我冷落袁翠语?”玲珑夫人始终不相信两人的美好会变成这样的恶毒,“我与陈二的事情,始终是过往,在你之前。”
“是吗?那这十几年来,他每月都过来几次,你敢说你们没有苟且之事?你拿着我的银子,去倒贴这种下三滥的市井之徒,我想起就恨不得杀了你。”夏丞相盯着她,怒气在眼底焚烧。
“没有,真的没有!”玲珑夫人哭着辩解,“我敢对天发誓,真的没有,我本就想和他断了联系,但是他用以前的事情威胁我,说我敢不给他好处,便会到你面前告发我,我不敢得罪他,我怕失去你。”
“是怕失去我还是怕失去你现在的荣华富贵?得了,陈玲珑,我不想和你说这些,只会让我更加的憎恨厌恶你,我现在留在这里与你单独说话,只是想警告你,如果你还想过安生的日子,便给我安分点,婉儿那边,谨慎点说话。”
“你只是想利用她,是不是?”玲珑夫人冷笑着,满眼的心碎与绝望。
“多年父女,总归有一份感情,我只是不想她伤心,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说完,他冷冷地拂袖而去。
玲珑夫人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笑了,笑完又哭,“我不信你,父女之情你会念吗?若你念,就不会这样对夏子安,在你心里,前程和官途才是最重要的,我不会信你。”
十六年了,她做了十六年的相府夫人,虽然不是名分上的,但是,在这个府中,所有人都当她是夫人,外人也是如此。
她不能就这样被打到后花园去与毒蛇为伍,她一定要走出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随便挑
夏丞相不算亏待她,给她送了个侍女,这名侍女正是被夏至苑赶出去的漱玉。
漱玉一直都想跟着玲珑夫人。这一次,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可惜的是,如今的玲珑夫人便连当日的袁氏都不如。
漱玉是鼻青脸肿地进来,还没安顿下来。玲珑夫人便着她打扫。
她晦气地拿起扫把,好不容易把雅室打扫干净,玲珑夫人又让她去打扫院子和凉亭。
漱玉在夏至苑被打了一顿。如今来到这里,连一口水都没喝上便一个劲地忙活做事。哪里甘心?她一屁股坐下来,委屈地道:“奴婢歇一会,再去打扫。”
玲珑夫人柳眉倒竖。一把扭住她的耳朵,“连你也敢来欺负我了是吗?平日里不是一直闹着要来伺候我吗?这会儿你梦想成真了,还敢有怨言?”
漱玉之前被小荪扑打,耳朵脸上都有伤。被她这么一拧。顿时痛得鬼哭狼嚎起来,“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奴婢这就去!”
玲珑夫人恨意生了。难得找到个人发泄,哪里轻易放过她?一顿连消带打,直把漱玉打得嘴角和鼻子都出血,才肯罢休。
寿宴过后,老夫人和夏丞相都没有找过子安谈话。
他们已经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府中没了玲珑夫人主事,老夫人又疲乏,夏婉儿便自荐让她管理府中的事情,老夫人与夏丞相都同意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夏婉儿第一件事便是下令,停止夏至苑的一切供给,便连生活用度每日饭菜都停止了。
这事没有直接告知夏至苑,导致杨嬷嬷和小荪去取东西的时候遭受拒绝,且受了一顿侮辱。
这意味着,夏至苑要自力更生。
袁氏是有一些银子的,但是之前给了一些陈二的媳妇孩子,又拿了一些收买李大夫和小荪的同乡侍女,所剩不多。
袁氏倒是不担心,她还有首饰可以变卖。
小荪私下跟子安说,这些首饰都都是夫人的嫁妆,是夫人的已经死去的母亲留给她的。
子安也不忍心变卖袁氏的嫁妆,但是剩下的那点银子确实是撑不了多久。
适逢慕容壮壮来到,听到她们为生计发愁,笑着说:“不就是银子吗?你放心,我有的是,要多少我给你送过来。”
身为大长公主,她封邑的土地每年都可为她收获大量的银子,她自是没把银子放在眼里的。
子安婉拒了,“谢谢公主的好意,长贫难顾,一直依靠公主也不是个办法,再说,我有医术和一双手,自力更生应该不是问题。”
壮壮却皱起了眉头,“自力更生?女子自力更生是有的,要么是入府为奴婢,要么是卖入青。楼做姑娘,又要么在市集开摊子卖豆腐或者馄饨面,你可以做哪样?”
子安拉着壮壮到一边去,低语了几句。
壮壮想了一下,“这倒是可以的,毕竟你治愈了梁王和老七,只要把这个消息放出去,想必找你治病的富人必定不少,诊金也会很丰厚。”
“便劳烦公主为我打点一下。”子安恳切地道。
“你放心,这不是什么难事,我素日虽然与那些官家贵妇来往不多,但是要放点消息出去还是可以的。”壮壮说。
从学医那天起,她就认定了行医是她的终身职业,她不想一味地卷入各种争斗之中,而忽略了自己人生的存在价值。
刚来的时候,她考虑的是如何活下去,现在能初步站稳阵脚,她便要为自己的职业谋一条出路,也可以养活自己和袁氏。
在去梁王府路上,慕容壮壮直接问子安。
“打算?不就是让公主为我找……”
慕容壮壮打断她的话,“你知道我不是指这个,而是陈玲珑和夏婉儿,你打算怎么对付?还有相府,你不会天真地以为,相府还会放过你吧?他们这一次遭受重挫,相府的脸面丢尽,都会算在你的头上。”
慕容壮壮那天虽然没有在场,但是发生的事情,她都知道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子安掀开帘子,看向外面的形色匆忙的百姓。
“陈玲珑和夏婉儿呢?”慕容壮壮对这两人是十分厌恶,总觉得这个下场不够爽,对于那场逼婚,她已经了解清楚了。
“公主,那些就顺其自然了。”子安没说太多,但是心里却依旧恨意难消。
她知道这份恨意是原主夏子安留下来的,她是死在慕容桥与陈玲珑母女手中,若这两人不死,这口怨气也不会消散。
“不要太心慈手软,有些人不会因为你的让步而心存感激,她们只会得寸进尺。”壮壮以为子安真的打算放过她们,便好心提醒。
“公主放心,我有分寸!”子安看着她,心里有些触动,慕容壮壮和自己认识不久,也算不得深交,但是总为她着想。
来到古代,不尽然是算计和阴谋,也有一份友情,这对她来说,是莫大的安慰。
马车被中途拦下,拦下马车的竟然是陈柳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