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嗓子沙哑。
载向慕却只是睁大眼睛,一动不动。
手指在她舌尖搅动了下,一股湿湿的糯糯的感觉传递出来,齐王缓缓靠近她,眼睛跟她眼睛正相对,嗓音低沉,“我说,开口。”
眼前的眼睛眨了眨,下一刻,她腰倏的挺直,两只手拽住他手掌,一只手握住大拇指,一只手握住食指,使了力气想掰开他,可是他手掌稳稳当当,一动不动,急得她眼角坠泪,脸蛋泛红,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呜咽声。
齐王盯着她,手指不再搅动,顺着她的力气往外抽出一点。
载向慕眼角不再泛泪,似乎稍稍舒心了一点。
然而,下一刻,齐王突然伸出手指,挠了挠她脚心。
载向慕噗嗤一声,笑出来,眼角要掉不掉的泪珠终于滚落下来,是笑掉的。
痒!
一道声音再次传来。
齐王盯着她嘴巴,许久,慢慢将沾满唾液的手指抽出来,而后,抽出帕子,低下眉,一点点将上面的湿润擦拭干净。
他的手指感觉到,她刚刚说话时,嘴巴没动,舌头也没动,所以,他这是能听到她的心里话。
有意思。
——————
另一边,平王府。
美人狼狈万分地回到平王府,恰好跟从宫里归来的平王遇上。
狰狞的表情一变,脸上立时挂上泪珠,梨花带雨,泫然欲泣。
“王爷,您终于回来了。”
平王宫中此行不顺,本来就一脸憋闷,转头看到自己爱妾衣衫不整,鬓发散乱,明显被欺负了的样子,瞬时怒火高涨,喝道:“爱姬,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美人玉指拂面,莺啼婉转,晶莹的泪珠颗颗坠落,先是悲痛长鸣地唤了一声王爷,随即,立马将刚刚遇到之事,干脆利落清晰明白地阐述了一遍。
末了,香帕掩面,哭哭啼啼道:“王爷,您可要给奴做主呀。”
平王一听,霎时急火攻心,怒发冲冠,好你个齐王,之前在宫中就给本王不愉快,现下出了宫,又找本王爱姬的麻烦。
妙目偷偷一瞥,瞧见他脸上的神情,心下大定,美人漫步过去,嘤声道:“不仅如此,他还,还说王爷您是,是……”
望着他,欲言又止。
平王咬牙切齿:“说本王是什么?”
美人低下头,十分委屈又惶恐的样子,“说您是软蛋,说倘若您敢登进齐王府半步,他还能高看您一眼呜呜呜。”
“放肆!”齐王气得当即怒吼,目眦欲裂,狰狞捶胸。
美人被吓了一跳,小心退后两步,忙不矢解释道:“不是奴说的,是那位齐王爷说的。”
平王双目充血,鼻孔恍若奔牛,奔腾的热气呼哧呼哧从中冒出来。
美人顿了顿,小心翼翼撺掇道:“爷,您可不能让齐王给看扁了,他这是把您脸面往地上踩呢。”
平王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她一眼,神情逐渐平静。
美人瞧着不大对劲,“王爷,您不生气吗?”
平王瞥了她一眼,“齐王这个人你不知道,一向藐视礼道,为非作歹,不必搭理他。”
美人着急了,“可是王爷,他不把奴放在眼里,可见就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啊,您……”
“够了!”平王不耐烦吼道,不开心地扫了她一眼,非要把刺心的事说出来吗?这一刻,他的心情与皇后奇异地一致,觉得眼前之人真是不会说话。
“好了,本王还有事,你别无理取闹。”他转过身,背起手,大踏步走了。
美人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望着平王爷脚步匆匆,毫不留情的背影,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今日齐王爷护着那位载小姐离开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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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清晨。
王府正院忙碌起来,送膳的,端热水的,人不多,行事却不疾不徐,条缕分明。
载向慕乖乖被应微和应菲收拾衣服头发,等来到饭厅,恰好齐王锻炼完回来,换衣服,洗漱,最后用棉布擦拭着修长的手指迈步过来。
载向慕立即靠过去,指着自己鬓边的一缕头发,其含义不言而喻。
齐王坐下来,修长的手指摸上她顺滑黑亮的头发。
现在所有人都默认,编辫子是齐王的特权。
今日,齐王选了一条墨绿色斑点发带,就跟他对她的称呼那样,那日他买了一整盒发带,势要将她打扮成彻头彻尾的小花姑。
编好辫子,最后一道热膳恰好摆上桌,时间掐的正好,不早也不晚。
载向慕乖乖地将小手臂放到桌前,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七/八道热菜,嘴角似乎有垂涎滴出来。
齐王懒懒地抬起手,支住下巴,眼角瞥见身旁的小花姑在下人将膳食上面的盖子掀起来,奔腾的香气随即蔓延出来时,愈发明亮的眼神,嘴角无知无觉微微挑起。
她脸颊鼓起,莹润的眼眸催促式地看向他。
齐王懒洋洋拿起筷子。
她眼睛立时弯起,迫不及待抄起筷子,朝离自己最近的一盘松花鸡伸去。
眼前突然探过来一只手,手腕翻转,极为轻巧灵动的一抬,她跟前的那盘松花鸡就被抬走了。
载向慕顿住,手中筷子僵在原地,片刻,呆滞地看向被他笼络到身边的松花鸡。
齐王嘴角微挑,白皙的手指在皓白如玉的盘缘点打敲击,恍若在弹奏一面长琴,秀雅而高贵,“小呆子,这是什么?”
载向慕望望他,又望望他手边那盘松花鸡,极为不舍地咗了咗嘴,鼻翼深深呼吸,吸了一口香气,而后,憋住那口气,猛然转眸,视线定到不远处的另一盘糖醋鲤鱼上。
伸出筷子——
齐王挑眉,啧,这么不钟情专意,于是顺理成章伸手将她相中那盘糖醋鲤鱼端走。
“说出这个叫什么,我就让你吃。”
载向慕鼓着脸,瞪大眼睛,气呼呼地看向他。
齐王笑得恣意又慵懒,手指在松花鸡的盘缘敲过,又流连到另一盘糖醋鲤鱼上,那副姿态,活生生跟挑/逗小孩似的。
陶嬷嬷和应微应菲面面相觑,王爷在干嘛?
载向慕气鼓鼓地伸出筷子探向下一个盘子,同时,不出所料,齐王立马将她转向的盘子端走,两人就跟在进行较劲游戏一样,一个锲而不舍地伸,一个锲而不舍地端,不一会儿,她跟前就剩下一个盘子——青菜炒萝卜丝。
而剩余,大鱼大肉全堆到了齐王跟前。
载向慕眨巴着大眼睛,瞅瞅她跟前可怜巴巴的几根青菜,再瞅瞅他跟前的大鱼大肉,瘪瘪嘴,眼角挤出两滴泪花,呜呜呜,她好难。
陶嬷嬷有些不忍心,“王爷,这么多,您让给姑娘一点。”
齐王却一手支起下颌,另一只手捏着筷子,慢条斯理地将鸡腿,鱼肉,豆腐等等抄到碗里,然后抄起一块儿,放到嘴里,顺便得意地挑她一眼,那幼稚的模样,气得载向慕挂在眼角欲掉不掉的泪珠滚了下来,嗓子眼随即传出一声极响亮的抽噎声。
陶嬷嬷抬起手捂住眼,简直没眼看。
载向慕瘪着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快速伸出手,将他手边的碗抢过来,然后麻溜将最上面那块鸡肉放进嘴里,属于鸡胸肉,小小的一块,被咬了半截,断口处还残留齐王浅淡的唇液。
但她放到嘴里,舌头轻轻擦拭,牙齿跟它相碰,嚼巴两下,裹挟着唇液的鸡肉就顺着食道滑入肚子,她弯起眼,开心地翘起了唇角。
齐王捏着筷子的手指顿在原地,眼睛微微眯起,内里情绪不明,紧紧盯着她。
“嗤”,旁边突然传来悄么么的窃笑声。
齐王一点点扭过头,平静的视线跟捂嘴的明清对上,明清立即端肃脸庞,放下手,恢复成麻袋脸。
旁边应微和应菲也悄么么地低下了头。
这顿早膳就在这样静谧诡异的氛围中过去,当然,载向慕并没有察觉到,她甜滋滋地品尝堆满了碗的美食,时不时,拿嫌弃的眼神丢向跟前唯一的那盘,青菜炒萝卜丝。
用完午膳,齐王带载向慕去书房。
里头传出他问答的声音——
“这个是什么?”
哗啦啦纸张晃动的声音,他指间夹着一沓厚厚的宣纸,在女孩纯净无辜的双眼前晃悠。
女孩抿抿唇,不吭声(心里)。
顿了顿,脚步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吱呀吱呀的踩踏声,随即,他的嗓音再次传出来,“这个呢?”
指甲盖轻轻敲打瓷器,叮咚清脆的悦耳声点滴作响,好似清风拂起枝叶,雨滴落到溪涧。
…………
外头,应菲脑袋凑过去跟应微说悄悄话。
“你说,王爷这是在做什么?”
应微蹙起眉尖,迟疑道:“不知道,也许……在逗姑娘开口说话?”
眼睛瞬时瞪大,应菲一脸荒唐地望着她,“别逗,姑娘是个哑巴,你又不是不知道。”
应微淡淡瞥她,“那你说王爷是在做什么?”
“这……”应菲咬唇,迷惑不语。
“行了,不要议论主子,干好自己的分内事即可。”陶嬷嬷淡定道。
两人顿时低下头,不敢再讨论。
顿了会,陶嬷嬷又开口,说:“应微你去将小厨房的燕窝端过来,给姑娘送进去。”
姑娘有十五了,但看起来跟十二三的小姑娘似的,陶嬷嬷觉得姑娘肯定在武凌侯府受委屈了,于是决定日后每日给姑娘做一碗燕窝吃。
应微应一声,转身快步离去,过了会,端着碗燕窝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