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钟悠悠以为自己即将落地的时候,嗖的一声,大约又是拔地而起上百米。
钟悠悠在迎面寒风中开口喊她狂喜乱舞的飞行“坐骑”:“小灰灰?”
然后吃到了一嘴头发……呸呸呸!
小灰烬鸟朝着兰城的方向引吭高歌:“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可怜的宠物主人,并听不懂它的啾啾鸟语。
钟悠悠只好顶着满脸头发又喊了一声:“飞低一点!”
小灰烬鸟失望:“啾……”
听起来就很低落,但还是乖乖降落了高度,保持了低空掠飞的状态。
只是高度降低, 速度半分没有减慢,冬天萧索荒芜的田地在钟悠悠脚下一晃而过, 甚至很快看到了兰城夜间宵禁紧闭的高墙大门。
钟悠悠:“……”
“再飞高一点吧!小心被城墙守卫看到啦!”
小灰烬鸟兴奋:“啾!”
再次扶摇直上九百米, 人挂鸟爪, 人跃城门。
声控飞行坐骑!你值得拥有!
哪怕是城墙架弩呢,守夜士兵的肉眼也瞧不见这二人一鸟。
眨眼功夫,碳基人类已经被运到了王记食肆正上方,小灰灰一个俯冲下去, 两只两脚兽,在永不干涸的水井旁落地。
两脚兽互看了一眼对方头顶已经凌乱的古人规矩颇多的精致长发造型,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反正易柏没多久就要回末世了,钟悠悠干脆给他提前适配回了他的现代短发和服装。
易柏浑身一轻,看着钟悠悠还困扰地在那里折腾她吹乱的长发,干脆先把店铺里的锅碗瓢盆洗了,省得隔夜。
他们
本来以为八小时都不够呢,没想到坐了一趟飞机,哦,不是,“挂”了一趟“飞机”,还提前回来了。
小灰烬鸟落在钟悠悠肩头,“啾”了好大一声,亮晶晶的黑眼珠里,满是求表扬。
反正要睡觉了,钟悠悠把长发直接束在脑后,伸手捧过来小灰烬鸟,温柔地狂撸圆鼓鼓的鸟肚肚,赞赏道:“小灰灰最棒了!天下第一鸟!”
“啾~~”小灰灰爽了,躺在姑娘家温暖舒适柔软的掌心里,打开翅膀,敞开肚肚,被rua得哼哼唧唧的,黑亮亮的眼睛都快眯上了,像是只留下眼周一圈燃烧的火线。
钟悠悠问优雅瘫在她手心里求撸的小灰烬鸟:“所以你是都听懂了吗?知道马车车夫明天清晨才过来接我们?正好又是夜里,飞起来没人看得见,干脆直接把我们带回来了?”
小灰烬鸟:“啾!”
钟悠悠大力表扬道:“小灰灰宇宙第一聪明鸟!”
小灰烬鸟:“啾啾啾啾!”
虽然小灰灰还是只会“啾”这么一个单音节,但是语气明显,喜悦失落,高低起伏,各有不同。
只是小灰灰无法主动表达太复杂的具体意思罢了。
它按照自己理解的最优解做了选择,好在马车车夫本来就付了订金,也说了只等半个时辰,也省去了这没有电话临时通知改期的麻烦。
易柏从井里汲热水,用水系异能自动冲洗锅里的脏碗,问钟悠悠道:“山上看不出来更多东西了,如果有什么妖怪,也已经被李道长抓走了,明天去会一下李道长?”
钟悠悠撸着小灰灰,应道:“好呀,明天我先去打听一下李道长现在住在哪儿,那明天还是中午做生意,下午你过来,我们再去看看?”
古代没有路灯,如果做午饭晚饭两餐生意,几乎等于宵禁之前就没什么外出查看的时间了。
易柏同钟悠悠约好了第二天改成下午三点过来,差不多一半白天一半夜里,干明面上暗地里的活儿,都比较方便。
隔日王记食肆开门,火锅卖得红红火火,不少人听到亲朋好友提起,都特意午时过来尝尝。
番茄锅真是老少咸宜,酸酸甜甜的口感,基本没有不适应的,也完全没有差评。
虽然赚不了什么大钱,铜板
也就只抵个食材本钱,但积分哗啦啦地入账,还是令人非常愉悦的。
午饭时间过去,食客渐渐散去,钟悠悠正准备关门打烊了,扭头一看,右边的蜜饯果脯铺子门口,还是站着那深吸气、缓呼气的钱老秀才。
据闻读过很多很多书,却屡试不第的“秀才”。
钟悠悠弯起眉眼,笑着招呼道:“还有一碗番茄锅,尝尝吗?”
台阶递过来了,钱老头一甩扇子,抚须淡淡道:“既如此,老夫便看看这番邦之物。”
只是他这声音却压得低低的,生怕惊扰了隔壁的隔壁――羊肉铺子里的张大娘。
钱老头灵活的小步子一迈,刺溜,就闪进了王记食肆的大门里,捡了最里面的位置坐下。
他环视一圈,肯定地点点头:“打理得倒是比以前干净多了。”
钟悠悠捞起煮熟的羊肉卷,还是配上白萝卜与青菜,浇上大大一勺番茄汤汁,端到钱老秀才面前。
倒也没急着搭话。
钱老秀才取出筷子,即使明显吃得急,咽得快,倒也做到了食不言,寝不语。
直到整个大瓷碗的番茄汤汁点滴不剩,放下餐具,擦嘴理须,他才慨叹道:“这番邦植物,天生地长,倒也是有些可取之处。”
钟悠悠笑盈盈地恭维了一句:“大家都说您博闻强识,我初到兰城,听说不少奇闻,想问问您呢。”
钱老秀才热汤下肚,终于舍得把手中的扇子打开,微微扇两下了,应道:“钟娘子有何想问的?”
钟悠悠作出十分好奇状,问道:“之前听人说,去年李道长进兰城降妖捉鬼?不知这李道长现在何处?若是以金银求见,可否替我等求卦?”
钱老秀才啧了一声,叹道:“子不语怪力乱神。那李道长,去年便离开凉城,不知去往何处了。”
听说李道长已经走了,钟悠悠心中叹气,只好顺着别的线索再打探些,问道:“那去年献上的稀世凤羽瓣莲兰花呢?听说极为罕见美丽?”
钱老秀才又不屑道:“本地这父母官,不思如何治理地方,惩奸除恶,尽寻些旁门左道,欺下媚上,实属我凉城之大不幸。”
钟悠悠最后再拿第一条线索多问了句:“听说此地以前年年丰收,只有去年歉收
了?”
钱老秀才两下就把自己扇冷了,生怕着凉,收拢扇子,摇头摆脑道:“如今恐怕已经没有几个读书人,愿意翻看我凉城数百年县志了罢。”
“我凉城自古地处西北,因气候得名,历朝历代均未有改名,县志亦从未有过中断!”
“如今竟因一株小小兰花,废了我凉城传承数百年的城名。”
“若是看过我凉城数百年县志,便知年年歉收乃是常事,今人过了七八十年躺在地里都有收成的好时节,便忘古了!”
七八十年,便忘古,对于人均寿命不长、也不怎么读书识字的古代平民百姓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钱老秀才嘀嘀咕咕一大通,终于让钟悠悠捕捉到了第四条线索。
系统叮叮声响起。
【您通过美食获得了钱老秀才的好感。】
【您从钱老秀才处,获得了第四条线索。】
【第四条线索:凉城自古歉收,七八十年前,才开始有了好收成。】
钟悠悠一路捧着,刻意恭维,终其一生郁郁不得志的钱老秀才讲古讽今,讲得尽了兴。
直到灶台处门帘掀起,他见到钟娘子的夫君从后院出来了,才惊觉不妥,起身告辞。
易柏自动自觉开始收碗,问她:“打听到李道长在哪儿了吗?”
钟悠悠摇头,回道:“说李道长去年捉妖就离开兰城了,不过钱老秀才说,这个地方地处西北,本来就天气不好,古时候都是歉收的,七八十年前才突然开始年年丰收。”
“我还问了他兰花,他说因为当今皇帝喜兰,很多人到处挖稀罕的下山兰栽培献上。但是下山兰栽培难度很大,往往挖回来养不了多久就死了。”
“挖的时候根部受损,运回来的路上失水,生长环境大变,各种原因吧,通常撑不到献上就枯萎了。”
“要是献上之后枯萎,更是大忌。所以兰城父母官应该是有十足的把握养好了那株凤羽瓣莲兰,才会在皇帝生日送上去的。”
“反正李道长也走了,我们去兰城知府那里看看?”
易柏点头,十颗星的异能洗碗加上小鸟喷火,光速收拾了午餐残局,两人一鸟,关门打烊,去蹲府衙了。
直接上门打听知府的家住哪里,知府的亲家翁
又在何处,不太合适。
沿着知府门外做生意的店铺,两个人好像闲着逛街的年轻夫妇,东家买买,西家逛逛,问问店主在此地经营多久云云。
他们两个跟了好几天本地政府公务员的下班路线,又从知府家中经常出入往来的马车,跟去了知府的亲家翁府中。
只可惜至少从外面看,除了富丽堂皇,石狮威武,都没什么异样。
直到有一天,钟悠悠和易柏,跟着一辆从知府的亲家翁府中出城的马车,救下了一个灰头土脸、脏兮兮的小孩。
那小孩也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跟只狼崽子似的。
他一口咬住了那车夫的脚腕子,被车上几个成年人下来围住,照着孩子的胸腹肚子连踹好多脚。
把孩子踹开了还不解气,车夫用赶马的鞭子追着抽他,眼看着小孩子都要被打死了。
钟悠悠递了几块碎银子过去,道:“我也不忍见这孩子被打死,就当是替他赔些医药费,您看如何?”
车夫一年下来,加上主人心情好的打赏,也不过赚那三五两银子。
有人给钱,他便停了鞭子,倒也不想和这明显的痴傻儿理论个到底为什么咬人。
车夫收下银子,往浑身是血的小孩脸上啐了一口,才赶车走了。
看马车消失在出城的官道上,四下无人了,钟悠悠蹲下来问那个小孩:“你为什么咬他啊?”
小孩也就七八岁大,但从刚才袭击那车夫时看,他竟然像是更习惯四肢奔跑一样。
此刻受了严重的伤,他缩在地上,像是一只被打的狗崽子,连穿的都是兽皮。
他被打得满头满脸,不是灰就是血,牙都豁掉了一半。
可看得出来,即使洗干净了,穿戴整齐,也不是个好看的孩子。
长得……比较畸形。
小孩就盯着那车夫咬,也不攻击别的人。
这会儿钟悠悠友善温柔地蹲下来和他说话,小孩也不吭气,有些呆滞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钟悠悠怀中的小灰烬鸟。
小灰烬鸟感觉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气息,发出了一声短促的鸣叫:“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