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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公子林砚 第41节

[红楼]公子林砚 时槐序 7516 2024-06-29 21:29

  林砚已渐渐行远,唯有声音自前方传来,“殿下明儿让人送到贾府就好。”

  司徒岳脸色更黑了。敢情,爷堂堂皇子,一介郡王,什么时候成了你跑腿的了!丫的!这世上敢指使本王的没几个,胆儿真够肥的!

  然而林砚却毫无冒犯了皇子的自觉,已然优哉游哉回了荣国府。

  今时今日的荣国府早与他进府有了天翻地覆的区别。

  大房掌了家,各处人事自然也换了不少,便是门房就有了两个生面孔。府内气氛更是难以言表。贾母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脸上皱纹更深了两分,头上的发丝也白了好些。

  林砚突然有些不太好受,他虽对贾府没什么感情,可贾母这些日子以来待他却还是真心实意的。可惜,因着对书中人物的先入为主,他到底没法同等回报。

  他蹲下身,握住贾母的手,“老太太,都是我不好。偏偏这时候有皇命在身,不在府里。没想到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走的时候,白芷还说表嫂挺好,也说二舅母的事不过是误会。却不料……”

  林砚低下头,好似在难过。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过是有些感慨。此事他是绝不会相助的,更不必说这背后还有他的手笔。因此也唯有用“皇命”做幌子躲过去。

  贾母倒没有为此怪他,甚至有那么点庆幸。林砚不在,白芷也不在。倒是将她的风险降低了一层。

  “这如何能怪你,再大的事也大不过皇上去。如今你既回来了,可是皇上交代的事办好了?这年节上的,究竟是叫你做什么?”

  林砚眼神微闪,直言道:“老太太,非是砚儿不想说,而是不能说。老太太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自是明白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贾母一怔,看了他半晌,心底越发狐疑。还是王熙凤出来打了圆场,“表弟回来了就好。既你回来了,倒是有一事要你帮忙。”

  “表嫂请说。”

  “表弟恐是不知道,自太太去了那日,大姐姐晕了过去,至今已有几日了,一直病着。太医大夫都请了,总不见好。

  我想着这不论太医还是大夫,都是男人,恐不好仔细查看大姐姐的情况。你身边的丫头倒也是个会医的,又是女子,望闻问切自是更方便些。”

  “我道是什么呢,这有什么帮忙不帮忙的。应该的。说起来,白芷应当比我早一步回来才是。”

  他是被司徒岳从玻璃厂强拖硬拉出来的,他走了,白芷自然是会回贾府的。

  王熙凤笑道:“是回来了。但她是你的人,总的你发了话。”

  林砚一愣,明白了。这是没有他,请不动人。林砚笑着应了,转头回屋便去请白芷。可惜,白芷诊过脉后的答案却和太医没什么两样。

  “大姑娘乃是心病,想来是突然经历这一场变故,承受不住丧母之痛,才会如此。待她自己想开了便好了。”

  林砚微微颔首,心病倒是心病,可是不是因为丧母之痛可就难说了。

  他的眼睛亮堂起来,看向荣庆堂方向,嘴角弯起。贾元春可真是个人物,往日倒是他小看了她。

  自杀?谁说自杀便不能有鬼了?

  王夫人怎地早不自杀,晚不自杀,偏偏在贾元春去牢房见过她之后自杀?

  林砚鼻尖哼出一声冷笑,挥退白芷,提笔写起信来。对于江南之事,他既然已经知道了,林如海便也没了再瞒着他的必要。他总要知道仔细些,才好晓得自己在京里该如何配合。

  ********

  “不!不!太太……太太……啊……”

  贾元春惊坐起来,身上黏糊糊的都是汗,浑身都在抖。隔了好半晌,才渐渐找回了点神智。倒是抱琴冷静得多,娴熟得倒了火盆上一直温着的热水递过去,又去寻了帕子给贾元春擦汗,边擦眼泪便不自主掉了下来。

  “大姑娘,太太已经去了,你还请节哀。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子。你还有老爷,还有老太太,还有宝二爷呢!便是太太在天有灵,也不愿意看到姑娘这样的。”

  在天有灵?这四个字让贾元春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嗫嚅着不敢开口。

  王氏不是死于她手,却也是因她而死。

  到底是她的母亲,她心里能好受吗?

  这几日,她整夜整夜睡不着,一闭上眼就能见到王氏。会想起小时候,王氏也曾抱着她哄。因她是老太太带大的,虽老太太待她一直疼爱有加,可王氏也还是怕她冷了饿了,尝让人送东西来。

  是什么时候变了的?是从宝玉出生以后。也是她渐渐大了。老太太和王氏对她的教养忽然紧了起来。她们告诉她,她是要进宫的。她要做贵妃,要为家族争光,做兄弟的依靠。

  然后,家里给她请了一个嬷嬷,紧接着便是没完没了的功课,没完没了的规矩。有时候走路,站姿都要练上一整天。

  她受不了苦也闹过两回。王氏抱着她哭,却也只说她不懂事,和她说,熬过去了就好了。

  唯有大哥贾珠为她说了不少话,可不论是老太太,还是王氏,都没听进去。

  后来贾珠便只能私下同她说,让她不要急。她是女子,该是他们做兄弟的成为她的依靠,而是让她来成为他们的依靠。还说,等他高中了,有了出息,她便不用这么辛苦了。

  可惜,贾珠死了。英年早逝。之后,家里对她入宫的心思便更坚定了,再无回转。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她在家里听得最多的话便是,做贵妃,帮衬宝玉。

  想到此,贾元春不免又想到王氏在牢里说的话。

  “只唯有一样,你需得时刻记着,不论如何,宝玉总是你的亲弟弟。”

  “我把宝玉交给你了!”

  ……

  宝玉,宝玉,贾元春不由自嘲,她难道是为宝玉而生的吗?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什么时辰了?”

  “快子时了。”

  贾元春眉头微微蹙起,“太晚了,让厨房重新做吃食太麻烦,恐又要闹出动静来。屋里可有什么糕点,且拿来我吃些,我有点饿了。”

  抱琴一顿,满面惊喜,贾元春这几日都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竟主动要吃的,她哪能不喜。

  “不麻烦,不麻烦!大姑娘放心,我早前让人做了粥食菜色,放在隔壁耳房温着呢,就是虑着姑娘醒了要吃。我这就去拿过来。”

  贾元春点头,看着抱琴离去的背影,神色恍惚。

  倒是个忠心的。可惜了。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热茶,慢慢下床走到窗边,将茶水往地上一洒,喃喃道:“太太你安心走吧。你也说人都是自私的,我也不过是自私了些罢了。你既已经去了,便一路好走。至于宝玉……”

  贾元春一顿,又道:“你放心。我知道他是我亲弟弟,待我有一日出头,自不会忘了他。答应你的,我必会做到。那药也是。你说的,叫我从此忘了不要再提。我定会忘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说完,贾元春舒了一口气,闭上眼,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这一刻,她心里好似有一块东西突然丢了,空落落的。可是她不后悔,也没有后悔路可以走。

  ********

  转眼至了除夕。因王夫人乃是丑闻自尽去世,后事草草了之,不曾大办。虽府中气氛不大对,可年总是要过的。林砚见此,提出去林家祖宅过年。

  贾母初时并不同意。然林砚说,过年祭祖乃是常礼。他是姓林的,总不能跟着贾家人去祭祖,反倒让林家宗祠香火冷落。往常是林家没主子在京城,也就罢了。今年他既然在,总没有不去的道理。

  这话让贾母反驳不来,也顾虑着贾府才遭受了一轮重创,这年节的境况也不大好,便没坚持,就此应了。

  林砚回了林家,林槐早已准备好了一切。虽则林砚是头一回主持祭祖,可往年在扬州也见林如海做过,又有林槐帮衬,自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只是,让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祭祖完后,等他想要站起来,却被林槐阻止了。

  林槐面色很是不对劲,叫了一句“大爷”后没了声。林砚抬头看了他半晌,都有些不耐烦了,他才硬着头皮拿出一封信来,“大爷修葺宅子的事老爷知道了。”

  林砚不以为然,知道就知道嘛,修葺宅子他本来就是报备过的,知道不是很正常?可转眼就觉得不对劲。林槐明显说的不是修葺宅子,而是指的他动了祠堂。

  林砚心肝儿一抖。便见林槐交头低了下去。

  “老爷下了令,二十板子或是跪三个时辰,大爷选一个!”

  林砚脸色瞬间跨了下来,接过信一瞅,果然如此。而且林如海在信里可是把他骂了个够呛,臭小子,小兔崽子的字眼一大堆。林砚很想问,他要是小兔崽子,林如海是不是老兔崽子?

  想到此,林砚眼前忽然就出现了林如海火冒三丈的表情,下意识地脖子缩了缩。

  他转头瞪向林槐,神色很不善。

  京城距离扬州上千里,若是他不说,林如海怎么会知道!

  林槐只觉得头皮发麻,“大爷,奴才也是没办法。要不告诉老爷,奴才怕大爷哪一日把房顶都给掀了。”

  林砚翻了个白眼,“我们家的房顶建得大气的很,我很满意不用掀了重盖!”

  林槐欲哭无泪,这要是不满意,是不是真的就掀了?果然,告诉老爷是对的。对上林砚,林槐只觉得自己再来一颗心脏都不够承受了,直接给跪了下来。

  “大爷是主子,奴才们不敢对大爷动手。所以,只能请大爷委屈委屈跪着吧,不过三个时辰,待天明也就差不多了!”

  什么叫做不过三个时辰,待天明也就差不多了!

  三个时辰,那就是六个小时!他的腿还要不要了!

  林砚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膝盖下的蒲团,终于明白,刚才林槐为什么非得让他用这个了。因为这个最大最厚实最软。

  再抬头看了看祖宗牌位前供奉着的那把戒尺。据说是林家的家法,长约八寸,尺身宽二寸五分,厚六分。非是一般木材,看不出具体质地,却已历经数代,不腐不朽。

  林砚摸过,手感冰冷,更似玄铁一类。和在江南林如海打他时用的板子可不一样。不寻常的很。可以想见这东西打在屁股上得有多疼。

  林砚还曾庆幸过,亏得自家在他还小的时候就去了江南,不在京里。否则这要是从小到大,林如海打他用的这玩意儿,他大概连喘气声都会没了。

  林砚在此打了个哆嗦,可是跪三个时辰,他也不想啊!

  “槐叔,要不我们打个商量,你就当我……”林砚转头,哪里还有人在!就他出神的这么一会儿功夫,林槐麻利起身跑了,还十分“贴心”地给他关好了祠堂的门!

  林砚牙齿咯咯作响!嗯,好样的!别以为你是林家世代老仆,我就不敢动你!

  好吧,还真不敢动。却不是因为是不是老仆,而是林槐是林如海心腹,尤其,此事是他理亏。

  林砚泄了气,可转瞬又觉得林如海十分可耻!

  江南的事不够你忙的啊!大老远特意写信来骂他就算了,还特意嘱咐林槐要罚他!尤其还选在大年夜!

  不知道过年不罚孩子吗?你老婆孩子热炕头在江南过得潇洒,我孤身一人在京里过年节本就很凄惨了好不好!你还给我来这出!

  想想就有气!嗯,简直快要气炸了!

  林如海,你这波操作简直666啊!老太太都不服,就服你!

  丫的!

  林砚咬牙切齿,看着眼前的祖宗排位,泪流满面!

  好在祠堂里暖气足够,膝盖下的垫子也够厚实软绵,倒也不觉得太痛苦。林砚想着,看吧,他让在祠堂装暖气,绝对是对的!先见之明!就知道以林如海动不动就罚他的性子,一定用得着!所以,这真不是他的错!

  如此想了一番,也不知过了多久,脚有些麻,林砚动了动,稍稍换了个姿势,便见左侧窗户有了响声,开了一道缝,紧接着哗啦一下被完全打开,一股子冷风灌进来,林砚下意识拢了拢衣领,抬头就见司徒岳坐在窗棂上指着他哈哈大笑。

  林砚一张脸彻底黑了下来。

  “殿下好有闲情逸致,怎么大年夜不用参加宫宴吗?”

  “你也不瞧瞧这都什么时候了。宫宴早结束了。宫里不让留人,皇子都是要出宫的。我上头几个哥哥就是没正妃也有侧妃,自然要回家去享受温香软玉。

  我孤家寡人一个。整个王府就我一个主子,想着林家也只有你一个主子,好心怕你冷清,来看看你。结果还落下你的埋怨了!”

  司徒岳面上笑意根本止不住。

  林砚嘴角抽搐,呵呵,我情愿一个人冷清,你的好心我不要!

  大约是林砚的脸色实在太难看,目光太吓人,司徒岳转过身忍了又忍,尽力笑得不太嚣张。于是林砚就听到了一阵“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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