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菲瞧她一眼, 觉得无甚印象。
“你是?”她茫然问道。
裴婉蓉被问的直接给愣住了:“你不记得我了?”
“我应该记得你吗?”林菲拧着细眉,似乎在努力回忆眼前这个人。
而这样的画面,更加刺激了裴婉蓉。
想她堂堂次辅裴延安之女, 当今裴太妃的亲侄女,竟被一个尚衣局当差的宫婢给抢了先机,得了皇帝的恩宠, 更气人的是,这个宫婢竟然还不记得她!
“你!”裴婉蓉直接瞪圆了眼睛。
林菲却摇了摇头:“抱歉啊,我真的记不得你了。你刚才拦了我的去路,又对我一通言语不逊, 若说你是皇帝的女人,嫉妒我得了皇帝的临幸倒也情有可原,可你并非皇帝的女人,你这火气缘何而来呢?叫人好生疑惑。”
裴婉蓉被林菲问的懵了。
她眨了眨眼睛。
“我……我现在确实还不是皇帝的女人, 但以后……”
裴婉蓉拧着手中帕子, 咬牙道:“以后我……”
“那便以后再说罢。”林菲绕过裴婉蓉往前去。
裴婉蓉没想到林菲就这么轻而易举绕过她走了。
竟然走了?
“哎!你等……”她几步追上去, 被跟着林菲的禁军拦住了去路。
“皇宫禁内,不得无礼!”禁军面无表情, 语气严肃。
裴婉蓉看着林菲远去的背影,只得一跺脚, 扭头往清心殿而去。
……
早上发生的事情。
在中午皇帝用膳的时候,就有小太监把事情的经过全部复述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一听, 拿过帕子擦手的动作一顿。
而下一刻, 他便把帕子扔回雕花托盘上:“撤膳,摆驾清心殿。”
“是。”太监应道。
皇帝做辇车抵达清心殿的时候。
裴太妃正在殿内用膳,听到皇帝来了,立刻起身出门相迎。
“陛下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哀家好叫厨房那头多备些膳食。”
皇帝睨一眼含笑迎上来的裴太妃,只道:“朕过来说几句话就走,无需用膳。”
裴太妃看着皇帝不苟言笑的面容,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朕听闻太妃的侄女入宫小住,不知你这侄女,如今身在何处啊?”
若是以往,听皇帝问起裴婉蓉,裴太妃怕是要高兴坏了,只当皇帝看上了婉婉。
可眼下,皇帝肃着一张脸,冷声同她问婉婉,怕不是什么好事了。
裴太妃联想到刚才唤嬷嬷去喊裴婉蓉过来一道用午膳,嬷嬷回来禀告她,说是小姐身子不舒服,已经睡下了。
当时裴太妃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大中午的时候,不用膳就睡下了?
原是想等用过膳后,再去偏殿看婉婉的,没曾想皇帝就过来了。
裴太妃立刻对身边的嬷嬷道:“快去把婉婉请来。”
嬷嬷知道大事不妙了,于是立刻出了殿门,去偏殿寻裴婉容过来。
裴婉容原是不开心的歪在榻上,听到嬷嬷说皇帝来了,这便立刻从榻上起来,又是对镜梳妆,又是换了一身颜色明艳的衣裙,磨磨蹭蹭两盏茶的功夫,才从偏殿出来,去往正殿。
而正殿里。
就在裴太妃叫嬷嬷去寻裴婉容过来之后,皇帝压根没有耐心等什么裴婉容,而是直接指了身边的一个太监,把今日宫道上发生的事情,让太监同裴太妃详细道来。
裴太妃听后目瞪口呆。
她只当这个凡事喜欢写在脸上的侄女,是天真烂漫的性子。
没想到,她竟会蠢到去宫道上拦截皇帝临幸的宫婢,又胡说八道一通,半点没有世家贵女的礼仪。
“陛下,是哀家对婉婉疏忽管教,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哀家必然……”
裴太妃的话尚未说完,皇帝已然冷声打断:“朕不希望再在宫中看见她,太妃明白朕的意思罢?”
“明……明白。”裴太妃脸色苍白地应下:“哀家明白了。”
皇帝一甩袖子,已经跨出了门槛离开。
裴婉容进到正殿的时候,寻了一圈却压根没有看见皇帝的影子。
她咦了一声,又去看坐在膳桌边垂眸不语的裴太妃:“姑母,不是说陛下来了吗?陛下在哪呢?”
裴太妃一听,当即就铁着脸色用力拍了一下桌案。
案上杯盘响动,吓得裴婉容花容失色,腿软地扶住一旁的博古架。
“姑母你这是做什么呀?可是吓坏婉婉了!”裴婉容委屈道。
“婉婉你当真是出息了!竟敢公然去道上拦截陛下临幸的宫婢,甚至还出言不逊的辱骂对方!我原本只当你性情直率,没想到你竟是长了个猪一样的脑子!”
裴婉容没想到这样粗俗的话,会从自己姑母口中骂出,而且姑母骂的还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当即就吸着鼻子红了眼眶,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我不过是刚巧路过,同她说了几句话而已,如何就被扣上公然拦截和出言不逊的大帽子了?”
裴太妃见裴婉容还要争辩,她按住额头,对一旁嬷嬷道:“去给小姐收拾东西,今日就出宫回府去!”
“不!”裴婉容一听慌了:“我不回府!我还没得到陛下的恩宠,姑母为何就要赶我出宫?”
“再不出宫,我怕你小命休矣。”裴太妃说:“虽然只是个宫婢,但陛下如今宠爱她,甚至为了她亲自过来同我提起这事,你若是个聪明的,你即刻出宫,避避风头,在府中这段时日,也好生磨磨自己的脾气。
若你还是执迷不悟,或者这一身小姐脾气改不掉的话!姑母实话同你说了,你这脾气当真不适合尔虞我诈的后宫,别叫人卖了都还在帮人数银子!”
裴婉容听后,这才有些回过味来。
“陛下临幸宫婢的事情,我原是不清楚的,是昨夜……昨夜隔壁宫殿的祁淑贤同我说的。”裴婉容说罢,恍然大悟:“是那祁淑贤害我的!”
裴太妃听着更加来气:“早就同你说过,祁淑贤是个沉得住气,有城府的人。你同她打交道也不知道多思量几分,即便自己不懂思量,也不知行事之前先同姑母商量一二的吗?这一回做了人家手里的刀,便要痛定思痛,吸取教训。
你今日先出宫回府,在闺房里好生反省,若是还想进宫,且等明年三月的选秀再行安排罢。”
裴婉容用帕子擦着眼泪,知道事已至此,已经无力挽回,只能暂时按照姑母所言,先出宫回府,只等明年三月皇宫选秀,再做其他的安排了。
……
仁安殿毕竟就在清心殿的隔壁。
裴婉容当日前脚出宫门,后脚消息就进了仁安殿内。
届时,祁淑贤正坐在祁太妃身边,手中拿着小圆锤给姑母敲打肩周。
禀告事情的宫婢站在梨花榻的一旁,把事情经过事无巨细的说完。
祁淑贤听完,手中的小圆锤便停下了。
趴在秋香色素面锦缎迎枕上的祁太妃,慵懒的声音传来:“怎么不敲了?”
祁淑贤听罢,这才收敛思绪,继续替姑母敲打肩周:“陛下也忒奇怪了,不过一个宫婢而已,怎么就亲自寻到清心殿去了,还把裴婉容逐出了皇宫。”
祁太妃继续趴着,懒懒散散地说道:“在这深宫里面,女人仰仗的不过是皇帝的宠爱罢了。皇帝宠你的时候,那是天上月亮都要给你摘下来的,皇帝不宠你的时候,就是冻死在冷宫里头,也没人会吱一声。”
“姑母的意思是,那个宫婢仗着皇帝的宠爱,把对她出言不逊的人赶出了皇宫,等到以后失了皇帝的宠爱,就什么也不是了?”祁淑贤虚心求教般问道。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祁太妃说着扶住秋香色迎枕,慢慢起身,又抡起胳膊转了两圈:“你捶肩周的力度愈发不错了,叫哀家着实舒服!只可惜哀家当真是老了,肩周每日都要疼上一回,倒是叫你辛苦了。”
“为姑母尽孝,是我求之不得的荣幸,哪能叫辛苦呢!”祁淑贤说道。
祁太妃看着样貌同自己五六分相似,却年轻一轮的侄女,缓声说道:“如今裴婉容走了,你的竞争对手也就剩下秦安阮,她现在有身孕,也伺候不了陛下,趁着明年三月新秀女进宫前,这便是最好的机会了。
那宫婢能得了皇帝青睐,我们祁家的女儿怎可能输给区区一个宫婢?”
“那宫婢我昨夜在秦安阮的宫苑里见过,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祁淑贤谦虚又谨慎地说道。
“那你更要想办法了。她如今圣眷正浓,你要借一借东风才是。”
“姑母的意思是,让我去主动结交一个宫婢?”
“你若放得下身段,这便是最好的法子了。”
祁淑贤听罢眯了眯眼眸。
虽然是个低贱的宫婢,但唯有踩着她,才能爬的更高。
只是踩上去之前要受些委屈罢了。
遥想古人为了施展远大报复,连胯/下之辱都受得,她如今想要入主后宫,纡尊降贵同低贱宫婢虚与委蛇,又算得上什么呢?
祁淑贤看向祁太妃风韵犹存的脸,暗自捏了捏拳头,点了点头道:“姑母,我明白了。”
第88章 088 手段
雪阳宫内。
林菲正凑在秦安阮身畔, 同她一道制香。
秦安阮手中握着个铜臼杵,一下下把铜盆里的郁金香捣碎。
而林菲则用双手推着滚圆的臼药碾,把石槽里的干姜和茱萸子碾压成粉末。
空气里弥漫着香料好闻的味道。
这时, 有宫婢进屋同林菲说道:“贵人,酉时将至了。”
昨日,皇帝说让她酉时之前回清晏殿去, 陪皇帝一道用晚膳。
今日便有宫婢来催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