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则善的手相极好,修长干净的手指握住络子,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络子上的花朵纹路,又问香菱道:“当时你也在场?”
香菱立刻点头:“奴婢也在场的,奴婢看见菲儿姑娘选了枣红色的绳子,又亲手编了这个梅花络子。”
“梅花……”杨则善把玩着手中的络子,垂眸回忆着梅花络子所代表的寓意。
香菱见杨则善竟然没有发怒,立刻强调地说道:“启禀主子爷,这不是普通的梅花络,是攒心梅花络,寓意永结同心,一般是女子打来,送给情郎的!”
杨则善听罢,眉心一跳:“送给情郎的?”
他知道大安国有打络子送情郎的传统,只是对这攒心梅花络,到底不甚了解,于是他同最擅长针线的雪雁问道:“你来说说,这络子是何寓意?”
雪雁于是回答:“启禀世子爷,就像刚才香菱说的,这络子叫攒心梅花络,女子打这种络子,一般送给心中爱慕的情郎,寓意和情郎永结同心。”
杨则善听完,好看的眉梢一抬,嘴角勾出一抹令人不易察觉的笑来,但很快,他抿住了唇角,把那抹淡淡的笑给压了回去,声音听不出喜怒地平静说道:“你们都退下罢。”
世子爷竟然没有发怒!跪着的所有人皆是一愣。
房间里很安静,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第一个起身退下。
杨则善手中把玩着梅花络,见丫鬟们都不敢动,于是皱眉道:“叫你们退下,没听懂?”
“是。”婉晴先道,第一个站起身来,躬身往外退去。
其他人也跟着起身,纷纷往外退去。
香菱则是气恼的拧紧了手下的袖子口,她不明白,刚才还愤怒的世子爷,如何就突然不生气了?
若烟和雪雁也是满心的疑惑,但她们也不敢说话,便跟着婉晴一道往外退。
林菲则是暗自松了口气,她低调地躲在雪雁身后,准备跟着雪雁一道出去。
就在丫鬟们都躬身退出去时,却听杨则善又道:“菲儿留下,进内室来,我有话问你。”
林菲躬身退下的动作一顿,慢慢抬起头来,惊疑不定地朝杨则善瞧去,杨则善根本没有看她,已经握着梅花络,黑色乌头靴踏过门槛,转身进了内室。
第14章 014 戴上
林菲面上略有犹豫,但最终还是跟着进了内室。
卧房内室里。
有淡雅的冷香飘荡在空气中,类似松柏的香气,又带一点檀香味,很是清幽。
“把门关上。”杨则善的嗓音低沉传来。
林菲低头转身,合上卧房内室的门。
她关上门后,转过身去,入目的是一道象牙镂雕山水插屏。
林菲站在山水插屏前面,脚步迟疑着没有立刻进去。
她此刻的心里全是紧张和满满的不安。
过了片刻,里面传来男人催促的声音:“还不进来?”
“哦。”林菲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握成拳头,这才鼓起勇气,绕过眼前遮挡的山水插屏,走了进去。
屋子正中央有个梨花木的圆桌,桌面上铺着藏青色的绸缎桌布,放着一套和田白玉雕花茶具,四周摆着几个四足圆凳,凳面上也都铺着绸缎布料。
靠墙的八宝格上放着各种古董珍玩,不计其数。
杨则善此刻正穿着白色寝衣,坐在床沿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掌心的梅花络,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把玩着,然后眸光暗含戏谑地朝林菲瞥过来,看的林菲简直头皮发麻,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金丝楠木床头两端,半透的纱幔被挂在金钩之上,床中间是个镂空雕花的月洞门。
杨则善看向林菲,抬手拍了拍身侧的床沿,颔首道:“过来坐。”
林菲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脑海里不停的思索着,该怎么跟杨则善解释清楚。
杨则善见她依旧站着,眉心轻蹙而起,用下巴指着身侧的床沿,嗓音比之刚才多了些强势:“坐下。”
林菲看了眼横在跟前的踏脚木,是嵌画珐琅彩描的紫檀木所制,非常名贵。
她原本已经睡下,被婉晴临时喊过来,出门的匆忙,便忘了穿袜子。
这会儿弯腰脱了绣花鞋,便光着一双雪白的玉足,踩上名贵的紫檀脚踏木,很是拘谨地坐到了杨则善身边稍远一些的位置,双手不安的放置在膝头,双目微垂,思考着对策。
杨则善斜睨着她,室内昏黄的烛光笼罩着林菲,让她看起来那么娇小柔弱,无依无靠,很是惹人怜爱。
约莫被喊来时走的太急,头发略显凌乱的垂下几缕,有的垂在薄白剔透的耳垂旁边,有的贴在雪白细腻的天鹅颈上,看的杨则善气血上涌,凸起的喉结也动了动。
杨则善收回打量林菲的视线,目光落到手里攥着的络子上,大拇指似有若无地摩挲着梅花络上的纹路,嗓音暗含沙哑地问道:“这络子。可是你亲手打的?”
“是奴婢打的。”林菲回道。
“你可知这是什么花络子?”杨则善又问。
“是攒心梅花络。”林菲回道。
“是何寓意?”
“永……永结同心。”
杨则善听罢,呼吸一窒,只觉得周身都燥热了起来。
他压抑着眼底的惊涛骇浪和心中的火热,沉着嗓音说道:“林家落难前,我曾有意娶你,但你百般推拒,不愿意嫁我,现在落难了,成了我府中的奴婢,反倒巴结起我来了,你的脸皮倒是厚的很呐!”
林菲听着数落,安静的没有吱声。
“你倒是痴心妄想的很!我昨夜就已经与你说过,我瞧不上你,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应你的,你可还记得?”杨则善问。
“记得。”
“既然记得,为何这么做?”
林菲沉默着没有回答。
杨则善见林菲始终低着头,便道:“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林菲缓缓抬头,泠泠如水的清透眸子,撞上杨则善俯视下来的暗沉眸子。
林菲被他瞧得害怕。
此刻,她好似成了密林深处的小鹿,被强悍凶狠的猎人盯上。
“你真想做我的人?”杨则善俯下身来,眸光如同一张兜头而来的大网,把林菲紧紧裹在里面,嗓音低沉又沙哑,透出一股子说不清的暧昧来。
杨则善盯着林菲樱桃色的唇,同她越靠越近,连着滚烫的呼吸都喷到她的琼鼻尖上。
吓得林菲眼睛一闭,干脆坦白道:“奴婢也不知道这络子,怎么会跑到世子爷的床上来了。”
“你的意思是……”杨则善稍微坐直身子,指腹摩挲着掌心梅花络的纹路,低哑的语音染上三分笑意:“你打的络子,它长腿自己跑到我的床上来了?”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林菲轻叹一声,详细同他解释:“今个儿午休的时候,奴婢把络子压在枕头底下的,后来……后来它就不见了。”
“所以,还是你的络子,自己长腿跑来的?”杨则善眼中的笑意又浓了些,连着一向抿着的凉薄嘴角都勾出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也不是。”林菲心道:怎么就解释不清了?
林菲抬手想去取杨则善手里的络子,软着嗓音同他恳求道:“世子爷把络子还给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好不好?”
就在她粉白的指尖差一点碰上络子的回龙须时,杨则善掌心一抬,把络子稍微举的高些,同林菲道:“既然厚着脸皮塞我床上了,岂有讨回去的道理。”
他说罢,用下颚指了指靠墙的多宝格:“你去那里,取第二层的雕花匣子来。”
林菲不甘心地看了杨则善手里攥着的络子一眼。
“去啊。”杨则善沉声催促。
林菲哦了一声,只得从珐琅彩描的紫檀脚踏木上走下来。
地上铺着厚毡,房里烧着地龙,到底是不冷的,她便没有穿绣鞋,干脆光着一双雪白的脚丫子,小碎步走到多宝格前,取了放置在第二层的雕花匣子,扭身回到榻前。
杨则善看着林菲双手捧着雕花匣子,豆绿色的裙裾垂落下来,半掩半遮住她的一双雪白玉足,圆润的淡粉色脚趾头露出半截来,看得人心痒难耐。
林菲见杨则善盯着她的双脚瞧,立刻蜷缩起小脚趾,又弯腰准备去穿鞋。
“你上来,坐我身边来。”杨则善拍着床沿说道,嗓音比刚才又哑了几分,连着眸中也滚出炙热的暗芒来。
林菲穿鞋的手指一顿,她总不能穿着鞋去踩主子爷昂贵的珐琅彩描紫檀木脚踏罢,便暗自叹了口气,放回绣花鞋,光脚踩上紫檀脚踏,与杨则善略隔着些距离坐下,然后把手中的雕花匣子递上前去。
杨则善暗沉的目光从林菲雪白的双足上抬起,又在林菲略有羞涩的面上抚过,最终落于雕花匣子上,沉声说道:“把匣子打开。”
林菲低头去看,匣子上挂着一把精致的铜锁,但是锁是开着的,只虚挂在青铜扣上。
林菲抬手取下小铜锁,拉开匣子的上盖,只见匣子里面的红色绸缎上,摆放着一枚圆形的羊脂白玉,上面精雕细刻着繁复的花纹,很是精美别致。
杨则善道:“你把玉佩取出来。”
林菲听话地把玉佩取了出来。
这玉佩触手温润沁凉,又细腻滋润,毫无瑕疵。
如此水头足质地纯的玉,又雕刻这般精美的纹路,林菲心中大致判断,这应该是顶级的羊脂白玉,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玉。
杨则善把手中络子递过去:“把这络子挂在玉佩下面。”
林菲听完,吓得小手一抖。
杨则善笑道:“你可千万别把我这玉佩摔了,否则,你一辈子的月钱都赔不起。”
林菲满眼惊骇地看向杨则善。
杨则善睨她一眼,不悦道:“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你以为爷因为你一个络子,就瞧上你了?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爷不过是觉得我这玉佩正好缺一个络子,我瞧着枣红色同羊脂白挺配的,刚好拿来相配。”
林菲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喏,给爷戴上。”杨则善把络子递过去道。
林菲立刻接了络子,低头把络子穿进羊脂白玉下方的一个小圆环里面。
她背对着杨则善,穿了好半天,也没把络子穿进小孔里去,急得头上都出了一层细汗。
杨则善靠过来,双手穿过她的肩头,一手托住羊脂白玉,一手握着林菲的手去穿那细小的孔洞,他的嗓音低低沉沉,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林菲的耳朵旁边。
“怎么这么笨?连挂一个络子都不会?”
杨则善尾音上扬:“嗯?”
林菲这下更紧张了,连着额头,鬓角,鼻尖全部都热出汗来,连裹在小衣的前胸后背也都起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杨则善的掌心滚烫,握住林菲的小手不许她抽走,带着她的小手,把络子的钩绳慢慢的穿进了玉佩下方圆形的小孔洞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