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瀚琛款步朝着寝殿走去。木栩秉着“尊卑”之分的规矩,落后半步。一如过去的朝朝暮暮,她就像是他的影子,形影不离。
曾经的确以为一辈子都那样形影不离,可是后来却分分合合那么多次。还能破镜重圆吗?
谁也不能猜到,此去经年,会遇到谁,会经历什么事。只能把握当下了。
木栩心念一动,朝前一步,与他并肩。她主动牵住了他的手:“殿下。”
“嗯。”他轻声迎着,嘴角微翘。任谁都看得出,他是真心愉悦。
两人都不再说话,十指相扣,齐步而行。如果这一瞬能够定格,那将是最完美的结局。
不过,人生之路那么长,又怎么可能转瞬就到了最后呢?
到了寝殿门口,林瀚琛忽而牵着她转了身:“去你房间。”
木栩的地盘,就在林瀚琛寝殿旁边的偏殿。而实际上,好多时候她都赖在他的寝殿里。
那些亲密无间的美好画面一一浮现,他善解人衣,他操持云雨,他为她挽发,为她戴簪……记忆是不断加在心里的砝码,他已经那么重、那么重了啊!
不管曾经说过多少决绝的违心话,从来都无法自欺欺人地不爱他。骗不了自己的心。
可是,爱又能如何?爱而不得之人,比比皆是!木清清、林昊轩、岳小琬、林卓傲……又有谁是得到心中所爱的呢?
木栩有些闷闷地推开了房门,眼前的情景分明是当日林瀚琛为她布置的喜房。她有些意外:“殿下还保留着这喜房的布置?过几天就是殿下大婚的日子,若是婚礼照常进行,咱们未来的太子妃恐怕会吃味了。”
新婚之日,夫郎为另一个女人布置了喜房,甚至可能跟另一个洞房。哪个女人能接受?
尽管打击的人是岳小琬,木栩也并不痛快。因为,木栩还没有成为真正的赢家!
“依本宫看,吃醋的人是你!”他轻笑着,手臂圈着她的腰,将她带了进去,“栩儿,本宫的心意,难道你看不到、感受不到?不管形势如何改变,你在本宫心中的地位不会动摇。”
这样一句话,比真金更金,比山盟海誓更坚定。
可是,木栩却偏偏无法领受他这样的好意。她另有所求:“时移世易,形势多变。殿下纵然心里有栩儿,也从未想过给栩儿名分,不是么?”
昔年,她女扮男装,是太子伴读,而东宫只有她一个侍妾,林瀚琛身边只有她一个女人。所以,她可以不在乎名分。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东宫即将有正主太子妃,木栩又算得了什么呢?
“栩儿,你明知本宫的处境……”林瀚琛有些无奈地叹道,“想要力排众议立你为太子妃,实在太难了。局势尚未稳定,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导致灭顶之灾。”
他难得示弱,希望得到她一如既往的体贴。然而,她已经越来越叼口,越来越难以喂饱了。
人就是这样,得到了身,就想得到心,还想得到身份、地位,以及所有人的认可!
“殿下如果身旁无人,木栩可以不求名分。可是殿下若是迎娶他人,叫木栩如何自处?”
“那不过是表象、是形式罢了,你何必在意?”他实在不懂,她为何对于太子妃之位执迷不悟,又为何对太子妃另立他人耿耿于怀。
目光要放长远,有朝一日,他登顶天下,执掌乾坤,就能给她荣华富贵、名望地位和无尽宠爱了啊!就算她要当皇后,他也一样可以点头。
但,绝对不是现在。
而她的思路则是相反。若是眼下他都处处以其他事情为先,将来当了皇帝同样有无数的无奈,那她岂不是永远都被排在最末么?
她睫毛微颤,眸中闪动着深切的悲伤:“或许木栩在意的,从来不是太子妃位,而是……殿下不管做任何选择,木栩都不在殿下的考虑当中。”
今日因为稳固地位,立别人为妃,他日就会因为权衡朝廷,接一个又一个的新人进宫。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等后宫姬妾成群,木栩即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又能怎样呢?
“本宫不管做什么,从未变过的原则,就是――有朝一日与你携手看山河。”他言辞恳切,眸中全是真挚。
他只差将他的心剖开给她看了,难道她还是不愿意相信她吗?
“殿下构想的美景,足够木栩一生去幻想,可是……”她有些哀婉地笑道,“人生短短数十载,木栩何时能等到‘有朝一日’呢?况且当下都无法把握,又何谈将来呢?”
“说到底,你就是非要本宫当即许你为太子妃吗?”林瀚琛分明已经告诉过她,跟岳小琬的婚礼多半要告吹,她竟然还要咄咄逼人吗?
“是。”
他眼光一锐,脸上带着讥诮,语气陡然变得很重:“另本宫大开眼界,没想到你木栩跟其他女人一样世俗虚华,整天只想着名利富贵。”
“殿下如是想,木栩也无话可说。”她其实早就做好了最坏打算,也猜到了他根本不可能因为她一声质问就重新铺排天下这盘大棋!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
“除了太子妃这个虚名,你就是我林瀚琛的女人,是东宫的女主人!为何还是不满足?”他紧紧地箍着她的双肩,目中喷火。
“殿下可以不给木栩虚名,木栩也可以不求这虚名。一切全赖殿下的选择。”
“你在要挟本宫?你胆敢要挟本宫?”他的眼睛是全是危险的火光,随时可能炸裂万千世界。
“是。”她倔强地瞪着他。
“呵呵!”他冷冷一笑,讽刺道,“若哪日本宫连太子都不是了,你到哪里去做太子妃?”
“木栩自然有木栩的办法。”她自然会拼尽全力去巩固他的太子之位。
“你的办法?你的办法就是另嫁他人吗?”他神色鄙夷,语气寒凉,“皇后想让你嫁给她的傻儿子吧?你以为她打什么主意、许你什么好处,本宫会猜不到?”
“……”这扯到哪里去了?
“木栩,父皇还健在,本宫还年轻,你就已经想当皇太后了吗?”他捏住了她的下巴,手下用了狠力,痛得她龇牙咧嘴。
“嘶……”她下巴吃痛,艰难地动唇,“我想当皇太后,何必绕那么大圈子跟三皇子在一起呢?我大可以成为皇上的女人、成为你的母妃,然后为皇上生个皇子,再扳倒你,立我皇儿为太子,等我皇儿登基称帝,我就是皇太后!那不是要省下很多年吗?”
比起皇上仙逝、林瀚琛继位,尔后林瀚琛驾崩、木栩和林瀚琛的皇儿登基,至少快了三十年吧?
“你!”林瀚琛被木栩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给惊住了,“口不择言!痴心妄想!不知羞耻!”
“我本就是这样的女人!”
“你……”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她推开了,“滚。有多远滚多远。本宫不想看到你这个疯子。”
他让她滚。
他说她是疯子。
呵呵……
“滚就滚。”她转身就走。
“木栩,你不要后悔!”
“我从未做过后悔之事。”已经发生的事,去后悔有什么用?不如想想将来如何!
哎,木栩原本只是想找他求证一句罢了。何曾想没说几句话就谈崩了呢?
最近她和林瀚琛之间老是这样,一言不合就一拍两散。都怪她那个暴脾气哟,一冲动就会胡说一通、故意气他!其实她说过之后,除了彼此折磨,实在没什么好处。
这样下去恐怕不行,再深厚的感情也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摧残。
可是,她不再愿意奴颜婢膝地呆在他身边了啊!凭什么总是要她忍让退步呢?
到底要怎样才能和好如初,到底要怎样才能琴瑟和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