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白老太太和苏暖暖不注意的间隙,白言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薄凌擎,“怎么说我们也曾经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你怎么忍心就这么戳穿了我?”
本以为薄凌擎会替自己辩解几句,岂料话音刚落,男人却诧异地挑了挑眉头,“你确定是我戳穿的你?”
白言似有所觉,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到了站在一旁的百老太太和苏暖暖的身上。
看着两人此刻波澜不兴的面容,白言的内心陡然生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念头,下意识倒吸一口冷气。
“该不会是……”他踯躅着开口,伸手指向了白老太太所在的方向。
苏暖暖不忍心可怜的小舅一直被蒙在鼓里,当即暗含同情地向他说明了来龙去脉。
“小舅,刚才在外头院子里的时候,外婆就同我们说起过这件事情了。”苏暖暖微微停顿,十分体贴地给白言留足了反应的时间。
“刚才阿擎的那一番话,也是我们商量着来的……”苏暖暖极为不忍心地摇了摇头,然而在不知不觉间,嘴角上扬的弧度却令她一番看好戏的念头昭然若揭。
“不过我不得不夸你一句,小舅的表演着实有天分!”
苏暖暖的话刚说完,白言当即一脸生无可恋地倒在了身后的沙发上,眼底尽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旋即,他像是忽然间意识到了某个事实,难以置信的眼神飘飘然落到了一旁站着的南南和旁若无人玩耍着的贝贝身上。
“他们俩该不会也知道这件事情吧?”
在苏暖暖迟疑地点头承认过后,白言忍不住捂脸,冲着天花板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哀嚎。
贝贝被这股动静吓了一跳,懵懂的眼神顺势往上看了看,奇怪地嘟囔着,“妈妈,小舅公这样……就是电视机里表演的神经病吗?”
苏暖暖强自忍住口中几欲喷薄而出的笑意,伸手捂住了贝贝,只一个劲儿地缓和着场上的情绪。
“小舅,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妈、暖暖,枉费我当初这么信任你们……” 颤抖的嗓音响起,白言假装伸手擦拭眼泪。
眼看着白老太太听见这边的动静,又有了发怒的前兆,白言忽然间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脑海当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等等!我倒是有一个提议。”
白言的兴致勃勃霎时间惹来了周围人的侧目,苏暖暖眯了眯双眼,用饱含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小舅,同时开口试探,“什么提议?该不会又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了吧?”
白言的额头瞬间有三条黑线落下,他的一世英名啊,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白言好不容易才忽略了苏暖暖的话,将提议说出了口。
“想当初我之所以会想着将白氏集团从寒傲天的手中夺回,就是想要一雪前耻,如今这个目的已经达成了……”
他顿了顿,直到身旁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方才施施然开了口。
“管理这么大的一家企业并不是我的初衷……”
白言顿了顿,借着这个机会表明心迹。
“我想着,既然阿擎有这么能力,单单掌管一家薄氏集团也是浪费,倒不如我把白氏集团也同样转移到你和暖暖的名下,就当作是我这个娘家人送给暖暖的嫁妆了!”
“什么嫁妆不――”话音刚落,原浑不在意地同南南和贝贝逗趣着的苏暖暖不由大为震惊地转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回望。
骤然间听到这个提议,苏暖暖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毫不犹豫地拒绝。
她忙不迭地摆手,生怕耽误一秒钟便会令白言误会自己的决心。
“小舅,你在开什么玩笑呢!哪儿有嫁妆随随便便就是偌大的一家企业了!更何况,我现在这副模样,哪里还管得过来?”
脑海中一旦浮现出这样的念头,苏暖暖便情不自禁地一阵瑟缩。
“你好不容易才从寒傲天的手中拿回了执掌集团的权利,如今就这么拱手让人?这样怎么对得起曾经的白家人?”
苏暖暖求助的视线下意识地看向白老太太,试图让她一起劝说白言。
然而,白老太太也失去了主心骨一般难以下决定,她淡然地开口,仿佛对于白言的决策丝毫不关心。
“眼下白家的家主是白言,无论他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选择支持。”
白言太太的淡定看得苏暖暖很是焦急,她几次开口劝说,可都被不疾不徐地挡了回来。
一番纠结之下,三人下意识地将选择权交到了薄凌擎的手上。
得到了在外人眼中看起来价值连城的权利,薄凌擎的脸上没有因此而产生丝毫的愉悦之意,这也是白言如此看重薄凌擎的原因之一。
男人仅一个抬眼,白言的话便瞬间变得沉默。
他甚至能够预想到,若是白氏集团交到了薄凌擎的手上,除了强强联合能够发展地更为迅速以外,依照薄凌擎的为人处世,绝对不会有任何侵吞财产的心思。
等到将来苏暖暖的三个孩子长大以后将集团交给他们,他也算是完成了家族传承的使命。
白言的算盘打得极妙,然而他却忽略了整个过程中最大的变数――
那就是薄凌擎的态度。
“我不同意。”男人清冽的嗓音响起,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
白言犹不死心,继续劝说了一番,“阿擎,我知道你是行有余力,绝对有这个能力,能够同时掌管好两家企业……”
白言仍旧在不停地絮叨,试图说服薄凌擎。
“白家这个好不容易争取回来的姓氏,终究还是需要有人传承……”
薄凌擎淡淡的一句话,瞬间令白言满腔的热情熄了火。
看着柏老太台面上为难的神色,白言赫然惊觉先前的自己着实是陷入了死胡同。
“唉,没想到终究是我错付了!”
夸张的表演引来了无数的笑意,尤其是贝贝。
她一边捂着笑得有些酸疼的肚子,一边忍不住吐槽。
“小舅公今天真好笑!哈哈哈……”
好在白言早已遭受过不少类似的眼神,眼下倒是也见怪不怪的了。
被小家伙这么一顿嘲笑,白言即便是有再大的念头也不得不消停。
在这期间,一直以来看顾着白言的家庭医生也来到了白家。
乍一听拆掉石膏的要求,医生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你终于不打算继续装病了”,由此又引发了一通白言的生存危机。
趁着底下几人相谈甚欢的间隙,白老太太突然间收敛起了笑意,面色凝重地朝着苏暖暖招了招手。
“暖暖,你跟我上楼一趟,我这儿也有些东西想要交给你。”
外婆要给她东西?听到这句话以后,苏暖暖直觉便想要拒绝,然而看着老人家面上前所未有的严肃,她内心有觉得事情并没有想象中这么简单。
思忖片刻后,苏暖暖索性按捺住内心的不解,向薄凌擎所在的位置投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抬脚便跟在了白老太太的身后。
房间门打开,一阵古朴的檀香味便迎面袭来。
苏暖暖脚步微顿,细细地感受着空气当中弥漫着的清香,只觉得满心的燥热之意都在瞬间得到了抚慰。
白老太太径自抬脚走了进入,苏暖暖紧随其后,顺手关上了房门。
老太太上了年纪,却是丝毫不拖泥带水地从衣柜的角落拿出一个金丝楠木箱。
光是看着上头古朴的式样和纹理,苏暖暖便知这箱子的历史足够悠久。
白老太太伸手轻轻地拭去箱子表面的浮沉,看也不看苏暖暖眼下的脸色,反倒是神情怔愣,仿佛陷入了过往的回忆当中。
“想当初,这箱子里的东西还是从白家祖辈那会儿就开始传承的……”
苏暖暖下意识地正襟危坐,虽然不显担忧,但还是面无表情地舔了舔唇瓣。
吧嗒。
箱子的锁扣被白老太太打开,里头的东西也逐渐显现出了庐山真面目。
苏暖暖同一时间垂眸敛睫,平静的视线顺势望了过去。
即便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她还是被箱子里所绽放的华彩给深深地震撼到了。
白老太太似无所觉,只十分寻常地将东西拿出来一一检视。
“祖母绿戒指、玛瑙手镯、和田玉牌……”白老太太连着报了一连串的名头,俱都是些名贵华丽的饰品。
然而更加令人震惊的是,每每伴随着她话音的落下,那样事物便即刻出现在了她的手中,平淡的语气仿佛只不过是玻璃珠子一般的存在。
“外婆,”苏暖暖抿了抿唇,头一回打断了白老太太的话,“您这是……”
对于白老太太的用意,苏暖暖猜到了一些,但还是不能够完全肯定。
“我上了年纪,记性一向都不太好。”白老太太娓娓地解释了起来,“刚才白言说起了你的嫁妆,我才想起了这些东西。”
闻言,苏暖暖不由得失笑。
“外婆,我和阿擎都结婚多少年了,哪里还会在意这些形式呢?这些珠宝这么珍贵,倒不如留给未来的小舅妈?”
说完,苏暖暖顺势便想要物归原主。
白老太太莞尔一笑,伸手拦住了苏暖暖的举动。
“你未来小舅妈的那一份儿,我给她留着呢,你就放心吧。”
白老太太捂着嘴偷笑起来,“再说了,就你小舅现在那个不着调的性格,什么时候能够定下来都不知道,我现在唯一操心的就是这件事情。”
说着说着,白老太太难免生出了几分怅惘的情绪,眼底俱都是回忆往昔的无奈。
“说起来,当初要不是白家突然遭受了磨难,你小舅也不会耽误到现在,那时候定下的那个姑娘现在也不知道究竟如何。要是她还在等……那可真是耽误人家了。”
白老太太顿了顿,说话的语气有些勉强,“还有你妈,说不定她也不会任人欺负而没法反击。说到底,都是能力不足惹出来的祸事。”
苏暖暖顿时噤声,这是她心里难言的伤痛。
似乎是意识到氛围的低沉,白老太太扯着嘴角随意地笑笑,“瞧我,现在还说这些往事做什么?”
她伸手拍了拍苏暖暖的手背,带着明显的安抚意味。
“这是白家的东西,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倒不如都传给你们,将来添添凑凑的再分给南南和贝贝,也算是一种传承了。”
见她执意如此,苏暖暖也不好拒绝,只不好意思地统统收下了。
“其实我之所以把你叫上来,是还有一件事情要想问问你。”
闻言,苏暖暖的眼底流露出了几分诧异,但又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有什么您就直说吧。”
白老太太伸手指了指楼下,白言正同薄凌擎侃侃而谈。
“阿擎这孩子对你怎么样?”她轻声地叹了口气,“我们一家人隔了这么久才相认,没想到你都已经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外婆也没能够给你把关,当初你一定吃了不少的苦。”
苏暖暖神色微滞,今天的白老太太明显有些不对劲,但她又找不出原因。
“是不是有人在您的面前说了什么?”千想万想,好像也只剩下了这唯一的可能性。
“扑哧――”白老太太捂着嘴,“暖暖,你误会了。”
她扬了扬手机,屏幕上某个社交软件的界面格外显眼,苏暖暖因此也生出几分猜测。
“原本是想着在网络上给你参加的那个设计比赛投票,谁知道一不小心就看见了网友们发布的那些爆料。”
白老太太心疼地抱住了苏暖暖,“我竟是不知道你曾经受了这么多的苦。要是早知道的话――”
白老太太一时语塞,即便早早地得知了,恐怕那个时候的他们也没办法帮上任何的忙,说不定还要害得苏暖暖被他们连累。
“外婆,您千万别想这么多……”低低地安慰声在房间里响起,“现在小舅接手了曾经白家的事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门外,正准备敲门的男人手停滞在了半空中,唇角的笑意也变得僵硬至极。
听着苏暖暖口中持续不断地安抚话语,白言低垂着脑袋,眼底的笑意荡然无存。
再抬头时,眼底似是平添无数的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