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嘴角微翘,露出一丝得意来。
当时的环境令她几乎窒息,就是要转移注意力,强迫自己一字不差记住了,再加上说这话的人是汤啸,所以印象才特别深。
她记住的可不止这些:“那人还说,事成之后,叫你把霸龙岗的人都带上,他负责向杜大帅保举你到密州军做个副都统。”
龙秋横眼泪都要下来了:“谁知道他奶奶的竟然骗老子。利用我杀完人,转过头来就要灭口。”
明月对汤啸半点好印象都没有,巴不得他倒霉,道:“我不但可以帮你做证,我还知道那人是谁!”
“太好了……”
龙秋横话未说完,门口有人阴恻恻道:“隋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穿着黑油布长身雨衣的汤啸迈步走了进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龙秋横一伙人便要往上冲,却见汤啸的身后又跟进来十余个人。
这些日子逃亡路上多有领教,他们知道对方都是高手,自己这些人上去也是鸡蛋碰石头讨不了好,顿时僵持在了那里。
不大的厅堂里一下子挤了四五十号人,明月顾不得对付汤啸,先觉着透不过气来,脸色登时变得不大好。
谢平澜柔声道:“不舒服?你叫上高亮,陪着龙大当家到那边包间里稍微一坐,喝喝茶,聊聊天,其它的交给我好了。”
谢平澜一开口,不管是汤啸这边还是霸龙岗诸人全都安静下来,尽管他声音不大,仍然清清楚楚传进众人耳朵里。
明月莫名有些脸红,不放心地看看谢平澜,又扫了汤啸一眼。
汤啸揶揄道:“你到是放心,不怕姓龙的劫持她为质!”
谢平澜不打算叫他知道金汤寨众人里头还有高亮这么个高手,淡淡回应:“龙大当家是讲义气之人,你扣了他这么多兄弟,他不会丢下他们不管做蠢事的。”
汤啸嗤笑一声,未再出言挑衅。
明月趁人不注意,悄悄摆弄了一下“雪净瓶”,这东西自入了她的手就没有离身过,眼下情况这么复杂,危急关头说不定有大用。
到了包间门口,她再次回头,就见谢平澜抬手同汤啸示意:“里面坐着慢慢谈吧。”
汤啸闻言解开还在滴着水的长身雨衣,丢给身边的随从,叫人都在外边守着,便要往屋里去。
抬腿的工夫,他顿了顿,扭头同谢平澜道:“我刚想起来,此地的县令是叫曲觞吧,听说还是你的旧识,这人怕是有点问题,你小心着点。”
谢平澜淡淡地道:“多谢你特意告之,曲觞我刚刚见过,已经拿下了。”
汤啸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和谢平澜一前一后进了单独的房间,一坐下便道:“曲觞的事是我疏忽了,通知的有些迟,到不是故意想你出事,不过世子一向会给人惊喜啊,这些阴谋算计对上你全都无所遁形。”
“过奖了。”谢平澜不想多谈方才酒桌上的惊险,只说了三个字就闭上了嘴。
汤啸翘起二郎腿来:“说实话,霸龙岗剩下的那二三十号人,想斩草除根我早就处置了,不过是听他们说,你那位隋大小姐参合在其中,故而纵着他们,放长线钓大鱼,果然龙秋横他们就往北来了。”
他盯着谢平澜:“你我心知肚明,那场大火起得蹊跷,我若是把人都扣下来,慢慢地查,不见得就查不出事实的真相。”
谢平澜皱眉:“你不反思自己做事情是不是越了界,反而来威胁我?”
汤啸道:“你我都是在为大帅分忧,何来越界之说?”
谢平澜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汤啸想了想,把二郎腿放下来,正色道:“不过这次是我棋差一招,想不认输恐怕也不成,我怕来得晚了,被利用完了还要给人丢在地上踩两脚。”
谢平澜神色平静地望着他,权衡了半晌方道:“既然都是在为杜帅分忧,自当同心协力,相互倾轧只会给外人看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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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这样的废柴作者推文都没大用。。〒_〒
第90章 有停云兮歌齿皓
明月呆在包间里, 同龙秋横大眼瞪小眼。
高亮在旁边, 名为作陪,实是保护她。
龙秋横自一开始就坐立不安, 待听着谢平澜和汤啸那边不大会儿工夫竟然叫了酒,两人推杯换盏喝上了,更是变了脸色, 怀疑自己和一众兄弟又被人出卖了一回。
明月也搞不清楚谢平澜卖的什么药, 这是要与姓汤的化敌为友了么?
“龙大当家,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龙秋横听着明月发问,先是额上青筋暴起, 跟着颓然道:“什么打算?先求了活命再说吧。”
“这你到是可以放心。”明月安慰道。
谢平澜做事向来不牵连无辜的性命,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所以等汤啸带着手下呼啦啦全都走了,明月便跑去问他:“这次不准备和汤啸撕破脸么?”
“再等等吧,现在不是时候。”
“是不是姓汤的用我来威胁你了?”
“是啊, 他知道你对我最重要,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放过这等机会。”
说完了谢平澜见她一脸担忧, 忍不住笑了:“逗你呢,这么好骗?”
他握住了明月的手, 推开包间的窗子,让外边的蒙蒙细雨穿过窗棂飘进来。
“现在王桥卿带着人还没有走远, 不能逼急了他。趁着汤啸有求于咱们,先与他合作,强过这时候就开始内耗。”
明月“嗯”了一声, 不管谢平澜是出于何种顾及,在这些事情上,自己只需要相信他就好。
“只要王桥卿他们没事,这笔账什么时候算都不晚。”
其实有些话谢平澜没有跟明月讲,能不能对付汤啸最终还要看杜昭的态度。
在杜昭彻底厌弃汤啸之前,谢平澜不打算和汤啸翻脸。
若是不能一举置其于死地,以汤啸的为人秉性,实在是后患无穷。
外边天已经黑了下来,灯火映照下,远的街道屋檐,近的窗棂和各种小摆设全都水灵灵亮晶晶。
明月把手伸出窗外,接了几滴雨水在掌心里,谢平澜笑她:“不嫌下雨湿哒哒了?”
明月嘻嘻而笑:“不嫌。”说完一转身,趁谢平澜不备,将掌心的雨水抹到了他脸上。
谢平澜:“……”
明月还逗他:“怎样?是不是湿哒哒?”说完退开一步,眼里闪烁着戒备的笑意。
谢平澜却未如她所料施以“报复”,而是手摸面颊,温和而笑:“不但湿,还痒痒的。”
又是痒?
明月疑惑地打量他,断定这家伙居心叵测。
她决定换个话题:“你准备怎么安置龙秋横?”
“你说呢?”
“他一心想投奔密州军,你不收留他吗?”
“不合适。”
明月也理解,霸龙岗的那场大火传说将所有囚犯尽数烧死,想必如今密州军上下不少人想将龙秋横千刀万剐。
“不但如此,你想想霸龙岗原本上千人,如今只剩了二十来个,其他的人是被汤啸杀了还是控制起来了?”
“啊,你是说汤啸故意放他来跟我们刺探消息?”
“不可不防,算了,待我给他找个去处吧。”
闻讯赶来的驻军军官得知谢平澜和汤啸齐齐来到锦川,急忙派人回去给副将谭封送信。
汤啸不知去向,谢平澜三言两语温言打发了众人,抽出时间单独见了龙秋横。
一番密谈之后,龙秋横带着他的人即刻启程,往邺州投陈佐芝去了。
“为什么是陈佐芝,你到不怕肉包子打狗!”
谢平澜笑而不语。
入更之后雨势慢慢转小。
巫晓元来报:“世子,连丰他们都回来了,一路顺利。”
人到齐了,就意味着起程在即。
明月其实很想多停留两日,毕竟好不容易才见谢平澜一次。
但谢平澜公务繁忙,能抽出时间来把众人送到锦川已经殊为不易,再想想自己一行离开金汤寨也有些时候了,留母亲弟弟他们在山寨里始终不大放心,是以谢平澜问准备什么时候动身,明月便答:“若是雨停了,就明天吧。”
谢平澜想了想,道:“你今晚左右无事,换身衣裳,跟我出去一趟。”
“现在?”明月诧异地问,外边还下着雨呢。
“不是说不觉得下雨烦了?”
谢平澜笑问。
“好,等我。”
明月飞快地换了身适合骑马的装扮,叫铃铛帮她把头发编成辫子。这次出门,她可有日子没做女孩儿装扮了,站在屋子中央转了个圈,问铃铛:“好看不?”
铃铛捂嘴而笑:“自然好看,不过黑灯瞎火的,还下着雨,小姐这是打扮给谁看呢?”
明月嗔道:“铃铛,你可越来越坏了。”
她自屋里出来,谢平澜已经换好了衣裳,一手提着马鞭,臂弯里搭了件宽大的黑油布雨衣。
“走吧。”他把马鞭交到左手,空出右手拉住了明月。
明月面颊红扑扑的,身后几个小辫子晃呀晃,看上去格外娇俏。
“去哪里呀?”
谢平澜摸了摸她的脑袋,复又拉住她的手:“带你出去看看景致。”
马匹拴在屋檐下,黑色鬃毛淋了雨,灯火映照下闪闪发亮,见到谢平澜和明月过来打了个响鼻儿,黑色的大眼睛透着温顺。
侍从装上了马鞍,一看就是谢平澜早有吩咐,马鞍是干的,上面还铺了干净的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