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重新陷入黑暗,明月这才将短剑收了起来。
“舒窈姑娘不是特意来找我的吧?”
“自然不是。”
“那你拦住我的车是要做什么?”
“你刚自平南王府出来,郡主可在家?”明月也不兜圈子。
谢平贞不蠢:“你想见郡主?看在你送我贺礼份上提醒你一句,郡主不会帮你们的。”
明月愕然:“你知道我因为什么事找她?”
“不是邺州缺粮,你为费长雍做说客来的么?前天晚上官仓被烧,答应给王爷的军粮又没了着落,郡主正为这事而气恼。”
明月心中就是一翻腾:邺州怎么了?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天马上就彻底黑下来,再不行动就迟了。
她淡淡地道:“郡主答不答应那是她的事,你只管带我回一趟王府,我要当面同她说。”
谢平贞微哂,还待说话,却觉着颈上一凉,跟着微微刺痛。
听对方在她耳畔低语:“我真不想伤着你,不过一旦逼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郡主以貌取人,待你我都不错,就算有小小冒犯,她也不会真生你气对不对?可若是我不小心,这短剑划伤了你的脸……”
未等说完,谢平贞已是打了个寒颤:“别,我答应你就是了。”
明月还真担心错手伤了她,不好向谢平澜交待,听她屈服,低笑一声:“乖,这才对。”
谢平贞感觉刀刃离颈,气急败坏地低声道:“你可别后悔。叫我做什么,说吧。”
天刚黑,平南王府侧门外头便挂起了一溜垂着金穗穗的大红灯笼。
谢平贞的马车去而复返。
守门的家将报给后院女管事,几个婆子迎了出来,笑问芊柳:“怎么了这是,可是刚才落了东西?”
谢平贞在车里沉声道:“刚才回去的路上,我突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忘了和郡主说,还请通禀一声。”
什么事不能再次见面再说,重要到非得掉头赶回来。那婆子不敢耽误,赶紧向内禀报,不一会儿,门上放行,叫马车直接驶进后院。
车停后院,王府不少下人围上来伺候,照常理芊柳应该搀扶谢平贞在此下车,步行去见司徒绯,不过司徒绯已经得了报,好奇之下带人迎了出来。
“平贞,是什么重要的事,适才留你用饭你还不肯,这会儿我叫下头准备一下,咱们边吃边聊怎样?”
“多谢郡主。有位故人想见您,平贞被逼无奈,只好带她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没什么大事了,就是还时不时会突然头晕。
谢谢大家。
第162章 抢人
景国公府侧院里地牢门开着, 里面铁索胡乱扔了一地, 血迹已经干透。
两整天过去,除了李尚义等人的尸体已被抬出去, 其它都保持着出事那晚的原貌。
李克明被其父李韶安叫去问话,齐虎奉他命令主持抓捕逃犯,不但将所有的探子像撒网一样全都打发出去, 还调了京兆尹的差役和京卫的官兵配合, 以官仓失火后敌人潜逃为由,将石安城分成几个区域,挨家挨户地搜查, 重点是那些药铺和大夫家中。
天色已晚,府中下人点起灯笼烛火。
齐虎浑身披挂,挎着刀站在府门外的牌楼底下,听那些带队的逐一向他禀报这一天下来搜查的情况。
“报, 宝相大街一共四十五户,到今天下午已经全部搜过,未发现可疑情况。”
“……大人, 康泰胡同搜完了,里面有一家医馆, 过年这几天没有收治病人,馆主也未出过诊。”
齐虎阴着脸, 颇有山雨欲来之势,下边的人倘若有所发现一早就来报告了,哪用等到这时候。
他抬手将下一个人打断:“早同你们说了, 这次的差事非同小可,都给我仔细些,擦亮眼睛,谁那里出了疏漏,别怪齐某不讲情面,上头怪罪下来,谁也吃罪不起。别跟我说他混出城了,前天夜里那么多人眼瞅着,他被飞来的冷箭射中了要害,要想活命,必定第一时间去找大夫医治。结果两天过去了,你们这帮饭桶连人家的影子都没摸到,我就不信了,那人特征如此之明显,还会上天入地不成?”
那些带队的任由他唾沫横飞,被骂得抬不起头来。
齐虎斥责够了,示意后面的接着说。
下一个是京兆尹那边的捕头,缩了缩脖子,期期艾艾道:“大人,我等今天下午搜查的古宁巷子,没发现贼人的行踪。只是……”
“只是什么?”齐虎冷冷盯着他。
那捕头道:“古宁巷子里住着个姓宫的大夫,老头儿平日在药铺坐诊,给街坊四邻看看头疼脑热,听说治伤寒颇有两下子。他家里正收治了一位病人,说是得了伤寒,起不了身。”
齐虎目光锋锐如刀:“可有好好查过,到底什么病?人长得什么样?”
那捕头冷汗冒了出来:“查过,确实是生病,不是外伤。人长得……”
齐虎见状哼了一声:“点队人马,你前面带路,我亲自去瞧瞧。”
“是。”
程猴儿和隋顺原本以为应付走了官差,就算逃过一劫,哪想到刚松一口气,外头又响起了急骤的砸门声,还伴随着叫“开门”的呼喝。
两人对望一眼,心知不妙,这阵仗不用看,就知道必是官兵去而复返。
怎么办?
宫大夫慌慌张张地想去开门,隋顺叫住他,同程猴儿商量:“看来是不成了,宫大夫和他的小徒弟好歹帮了咱不少的忙,不必连累他们。”
“好。”程猴儿二话不说,上前抬手一掌,劈中宫大夫后颈,将他打昏过去。
隋顺去将那学徒也抓了过来,用绳子捆住,找东西塞上嘴,将二人丢在柴房里。
隋顺又道:“我陪着王大人,你快想办法藏起来,别被一锅端了,等大小姐回来,好歹有个人给她通风报信。”
程猴儿犹豫了一下,隋顺话说得不错,可那个藏起来的人不见得非是自己啊。
“顺子,你……”
“别你呀我的,没那么多时间了。你机灵,可一定得逃出去,白先生不是说过么,有事其他人断后,家中独子的走。快走吧。”
程猴儿嗓子哽住,拍了拍他的肩:“好兄弟!”抬头见柴房屋檐下面刚好有个空隙,可容一个藏身,几下爬上去,缩身藏好。
隋顺看看他藏身的地方没什么破绽,也懒得去应门,扭头回到正屋守着王子约。
才刚进屋,就听“咔嚓”一声响,街门被撞开,大队官兵涌了进来。
屋里王子约醒着,听见动静,歉意地对隋顺道:“看来要连累你了。”
隋顺摇了摇头,光棍地道:“没事,我这等小人物,杀放都是他们一句话,没人会想着折磨我。”
王子约苦笑了一下,两眼望住顶棚,喃喃自语:“我也没事。”
也就两句话的工夫,外头的官兵已经发现了被丢在柴房里的一老一小,一时间如临大敌,将这座宅子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
齐虎带着人手拿盾牌撞进屋来,后面是齐刷刷寒气四溢的弩箭,对准了王子约和隋顺。
隋顺心中讶异,暗忖:“好大的阵仗,就我和王大人两个,我俩又没有三头六臂,至于么?”
不过小人物这时候多话很容易枉自送命,他守在床头,垂下眼睛一语未发,把盛水的碗递给了王子约。
王子约扫了齐虎一眼,珍惜地将碗里温水一点一点喝干净,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风姿卓然,举手投足间从容不迫。
一看他人影,不用点灯,齐虎就认出来:“王子约!”随即反应过来:“其他人在哪里?那疯驼子呢?”
王子约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不知道。”
齐虎一时语塞,这位号称从来不说谎,他说不知道那就是真不知道。
旁边的隋顺直接就被齐虎忽略过去了,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失而复得了,小公爷知道抓到王子约,应该会有几分高兴吧。
齐虎是李克明的亲信,知道抓王子约这事李克明不欲声张,尤其怕叫平南郡主听到风声,等官兵们把房前屋后全都细细搜一遍,前来禀报再没旁人了,他也没心思在这里多呆,下令道:“留队人在这里盯着,把这两个逃犯押回国公府去。”
隋顺没有反抗,直接就被捆上了。
王子约病着,李克明不在,齐虎不敢瞎折腾他,命人卸下门板当担架,就要将他抬回去。
大晚上的这边明火执仗老远就能听到动静,整个古宁巷子街坊四邻没有一家敢出来看个究竟。
齐虎这会儿抓完人要走却走不了了,留在外边的一个探子头目急忙忙进来,道:“平南郡主带人来了。”
齐虎吃了一惊,骂道:“谁他娘的给老子走漏了风声,消息怎么传的这么快?”
“大人,怎么办?郡主她要进来,咱们拦不住啊。”
齐虎不愧做卧底出身,反应极快,立即吩咐道:“赶紧去个人,通知小公爷一声,你,你,还有你,看看去后面推倒一段院墙,先把姓王的送走,别叫郡主见着。”惹不起郡主,他准备来个死不认账。
打算的挺好,但终究晚了一步。
这里人还没等送走,那边司徒绯已经带着人长驱直入。
路上只要有胆敢冒头拦截的,司徒绯毫不客气,抬手就是一鞭子。
外头的也没有什么厉害角色,那些当兵的心想连小公爷尚且要看人家脸色,自己给打了也是白打,老老实实就把路让开了。
司徒绯一脸寒霜,眼中暗藏焦虑。
明月不顾危险,跟在她身后。
适才离远听见这边巷子里人声鼎沸,明月便叫了声“糟糕”,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不但王子约,程猴儿和隋顺都在里面,她必须得到现场盯着,能救一个算一个。
齐虎一见她跟了来,瞳孔微微收缩,先是恍然,随即涌起一阵疑惑。
是她?她和疯驼子背叛了小公爷,给司徒郡主通风报信,在其中搅风搅雨。
这个费长雍的师妹到底是哪边的,他们师兄妹闹翻一说根本是假的?亦或是她已经投靠了杜昭?
“参见郡主。”
司徒绯随意扫了齐虎一眼,这人她有印象,近来常跟在李克明身边,她叫不出名字,便道:“你们抓了王公子?将人交给我,有什么事叫李克明来同我说!”
齐虎有意无意拦住她去路:“郡主,卑职等奉命在此捉拿反贼,不知道您说的王公子又是哪个?”
司徒绯大皱眉头:“叫你交人便交人,本郡主要做什么何需对你解释!”说罢吩咐左右:“去把他们拿住的那两人全都抢过来!”
她带来的一帮手下应了一声,便冲上前来抢人。
来到石安之后不比在京里,京城那会儿京卫指挥使穆致尧是司徒绯的师兄,京卫的兵全都任她差遣,如今新上任的指挥使虽然也是她爹的部下,却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将公私分得很清楚。
是以司徒绯这次过来,带的都是王府的家丁家将。
这边要抢人,齐虎那里不放,两下正僵持间,突听着人群外头有人喊了一嗓子:“小公爷来了!”
司徒绯并未瞧得起李克明,轻哼一声。
但这时候,围在外边的官兵向着两旁迅速分开,有车驾跟在李克明一行人的身后进了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