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以为自己会狠狠摔在地上的时候,他伸出一手提住她那条未受伤的腿。
有了他的支持,无忧心下稍安,她刚刚微舒了一口气,却感到他的另一手像是调整姿势似的,将她向上一推。
推便推了,可他那只手“啪”得一下用力,却是照着她的臀瓣半打半推,将她托了上去。
... ...
声音虽响,桓崇的手劲却并不重。
饶是如此,无忧还是当即就被他打懵了。
阿父阿母婚后多年,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
从小到大,无忧便被他们二人爱逾掌珠。
就连小时顽皮,她泼污了阿父珍藏的书画,摔坏了阿母心爱的玉镯,把阿父气得直唏嘘,把阿母气到眼睛红,他们都不舍得动手打她一下。
可这桓崇,算得什么?!
他凭什么打她?!
无忧委屈地紧咬唇瓣,眼圈一下就红了。
不就因为她笑话了他几句吗?!
什么为国为家的男儿大丈夫,就是懦夫,小气鬼!
... ...
桓崇将无忧背好,大步一跨,便又向前迈了出去。
侧旁的陶亿却是呆住了。
阿崇...怎会动手打一位女儿家?!而那女儿家,还是身为皇帝表妹的曹家女娘?!
无忧的小脸泫然欲泣,桓崇却是不言不语,他脚下不停,已是渐渐走远了。
陶亿赶忙快步追了上去,道,“阿崇!你...你...”
桓崇仍是面无表情的,他风情云淡地解释道,“抱歉,刚才手滑了一下。”
他的声音平平板板,听不出一丝的诚意。
也不知他究竟在同谁道歉。
陶亿狐疑地看着他的侧脸,怕无忧误会,她又赶快向无忧致歉,“无忧,真对不起,阿崇手滑了一下。他...不是故意的,你千万别同他生气。”
从方才起,无忧便住了声音,她把一张脸埋在曲起的手肘里,让人看不清表情。
听了陶亿的话,她将脸在手臂上蹭了蹭,随后抽了抽鼻子,抬起头对她道,“陶姊姊,我没事。”
她还是笑着的,可嘴角上似翘非翘,看上去矛盾极了,“陶姊姊,我累了,想先歇一会儿。”说罢,她便将头埋了在桓崇的肩颈处,再不发一言。
... ...
杜陵阳的身体确是孱弱。
方才无忧掀她衣袖的时候,司马衍也看到了,她的胳膊上被割出了一道血肉狰狞的伤口。
这都好半天了,那伤口也不见好,甚至还偶有渗血的情况出现。
司马衍心中焦躁无匹,若是杜陵阳出了什么事,杜家父子定是饶不过自己去;然,若是无忧出了什么事,他连自己都饶不过自己!
杜陵阳一偏头,便瞧见了司马衍那双皱起的眉,那只抿下的唇。
她眨了眨眼,便有泪盈于睫,“陛下...都是我不好...”她嗓带泣音,“若不是我方才踩空,也不会受伤...无忧也不会一个人留在林中...”
司马衍脑中正另思他事,听杜陵阳突然发话,他怔了一怔,忙转过头去瞧她。
这一瞧,便刚好对上了她那双饱含热泪的眼睛。
小女郎的眼眶,哪里能承受得了这样多的眼泪?
只见一滴泪珠好像珍珠,顺着她光洁的面颊便滚落下来,“陛下...”
能与无忧并称为“江左双姝”,杜陵阳的容貌生得自是不差。
然而与无忧的天真开朗不同,杜陵阳因着体弱,别是一副单薄之感,偏她的五官精致,此刻盈盈垂泪,更显楚楚。
这是一种,与无忧截然不同的姿态。
明明认识的时间不算短了,可在他的印象中,杜陵阳便只是无忧身边的一个影子而已。
司马衍心中登时一跳,他向来眼中只有无忧的笑,哪里见过杜陵阳的哭?!
他愣了一下,而后低声安慰道,“杜...娘子,这只是一场意外而已,别太自责了。”说着,他一指山下的入口,道,“你看,我们马上就下山了。”
杜陵阳泪中含笑,她垂下眼睫,“嗯”了一声,随后伸手入袖,想去取出手帕拭泪。
但她毕竟受伤了,伸手取了半天,连身上都急得出了汗,却还是取不出那片手帕。
就在她焦急之时,有一方柔软的手帕轻柔地覆在了她的面上。
杜陵阳惊讶地抬起眼帘,却见司马衍正认真地给自己拭泪。
完后,他像是有些不敢面对杜陵阳似的,将那方帕子塞进了她的手里,“杜娘子,别再哭了。现在治伤要紧,咱们还是快些下去吧。”
杜陵阳面上一红,她点了点头,声如蚊讷,“还要快些把无忧接下来。”
“嗯。”
两人一前一后,这便下了山去。
等他们二人走远了,远处的周光这才显身。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眉毛微挑,再回想起方才见到的一幕,他摇头失笑,“这小皇帝...还挺多情?!”
... ...
后半段的山路上,无忧伏在桓崇的背上,安静地出乎寻常,似乎竟是睡了过去?!
陶亿对着一动不动的无忧望了片刻,她寻思了下,迟疑道,“阿崇...”
桓崇微微侧头,瞧了她一眼,平静道,“阿姊,什么事?”
无论如何,阿崇今日对无忧的所作所为,还是太过逾越了些。
陶亿本想与他谈谈方才的举动,可见了桓崇看来的眼光,忽而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偷偷瞄了桓崇一眼,忽地讶异道,“阿崇,你胸襟那里..露出来得那两支是什么?是菊花吗?”
桓崇向下一扫,原来方才无忧扒着他的时候,将他的前襟扯松了,又走了这么长时间,前襟敞开的幅度更大了些,刚好露出了暗袋里他藏起得两支花。
一花、一吻,桓崇微微一笑,轻声确认道,“是花。”
他若无其事地往身后一扫,又补充一句,“别人送的。”
陶亿的一颗心顿时如淋冰水,冷了一大截。
... ...
眼见着就快到了山脚,桓崇侧头望了眼无忧,向陶亿道,“阿姊。阿姊?”
陶亿回过神来,她扯出个微笑,道,“什么事?”
桓崇道,“我是男子,此时不便出去,我就和曹娘子等在此处,还要麻烦阿姊去寻人过来帮忙。”
陶亿瞧了眼趴在背后,无知无觉的无忧,她恍惚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便从入口走了出去。
桓崇皱眉目送她的背影,等陶亿走得看不见人影了,他背着无忧又四下转了转。
终于,在入口附近的一处偏僻角落里,他发现了几块石头,其中有一块颇为平整,正合坐卧。
桓崇背着无忧便来到了那石头处,他刚刚半蹲下身,想把背上的小女娘慢慢放下去,无忧却是立时放开了抓着他肩上衣服的小手。
原来她早就醒了?!
他笑了笑,不及转身,肩颈处就是忽地一疼。
那颗漂亮的小脑袋,此刻正伏在他的肩上,滑如丝绢的发苞蹭在他的脖子上,而她那口尖利的小白牙,正咬在他毫不设防的颈根。
见他愕然的回望过来,那小女娘这才收了口。
鼻尖是红的,眼角也是红的,可她却是扬着下巴,笑着撂下狠话,“桓崇,我讨厌你!我讨厌死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诶嘿嘿,我还从来没研究过作话小剧场~
待我研究研究,会尽快解锁这个功能~谢谢大家~
第18章
山林幽寂,空不见人,只间或闻听鸟雀的鸣声。
高树下的平坦大石上,桓崇与那曹家女郎相对而坐,而他的双目便紧紧凝视着她那颗高高扬起的小脑袋。
她笑得肆意张扬,他的颈根处却是隐隐作痛。
果然,外表再是如何漂亮的小狸奴,该到咬人的时候,下口绝对毫不留情。
就算他将她背了这一路,也不过是自寻辛苦、自找麻烦。
只见小女娘那丁点大的小脸上,表情生动,渲染了满满的怒气与十足的骄傲。
她的小胸脯一起一伏,浑身上下亦是散发出昂扬的斗志,竟真的如一只因为气上了头,而浑身毛发全部炸开的小狸奴。
恐怕,只差亮出她那两只小爪子了。
她与他无畏地对视着,嘴上还放着狠话,乍一看真是凶悍极了。
只可惜,无论藏得有多好,她眼角和鼻尖处的那星点红痕,还是将她的内心出卖了。
桓崇心中一软,他的容色虽仍是寡淡,身子却不自觉地向她的方向靠近了些。
颈根处的咬痕热辣辣的,他忍着伸手去抚的冲动,语气像是一番求证后,才笃定地问道,“真的生气了?!”
... ...
这问得不是废话吗?!
敢情她都气冲冲地说讨厌他了,这人怎么还没有半点自知之明?!
无忧越发生气了,不过为了不显出弱势来,就算他向自己靠近了些,她也还是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