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司马家的冤仇,为什么非要将我卷进其中?!”
... ...
桓崇和曹统的谈话,并未说完。
而且,也没有机会说完了。
也不知那桓崇是面上撑不住,还是仅有的那点良心发现,挨了这一巴掌后,他也没有辩解分毫。
他只是与无忧短短地对视了一眼,再向曹统匆匆行了一礼,便打马离开了曹家。
来得时候,还从容昂扬,等到临去时,他的背影却像是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以至于每每讲到当日场景,曹统与临海公主,便要一番哄然大笑。
顽笑归顽笑,桓崇本人虽是不再登门,可那道诏书还沉沉地压在曹家众人的心头。
幸而庾家这段时间来也未强逼,两家便这样含含糊糊地,将婚期直拖到这一年再入了冬。
... ...
入冬不久,至十一月初,便到了无忧的生辰。
而今年又尤为特殊,因为过了这个生辰,无忧便满了十五岁了。
十五乃笄年,古来女子满十五,便是及笈成人的女郎了。
曹统夫妇不愿爱女受丁点儿委屈,庾家这大半年来又很是安生,于是临海公主借着无忧的生辰之机,邀请了些平日里往来密切的高门女眷,好一同为无忧的及笈礼做个见证。
... ...
生日当天一早,无忧刚从床上起了身,云娘并一众侍婢便笑眯眯地过来向县主问安。
主仆众人说笑一番,不一会儿,临海公主也过了来。
女儿家的笈礼,可是女子成人的开端,是一生中的大事,因此临海公主要亲自指点女儿的造型和妆容。
有阿母在,屋子里总是闹腾腾的。
无忧被众人按坐在了妆台前,她的大眼睛眨呀眨的,不时地往阿母身上瞟去,神色里还带了几分的天真懵懂,好像一只待宰的小羔羊。
临海公主笑道,“看阿母做什么?看你自己啊!”
无忧“哦”了一声,这才应声向镜中望去。
云娘不愧是宫中出身,生得一双打理妆容的巧手。却见铜镜里那人,满头乌丝做了文帝甄皇后的灵蛇髻,再将蛾眉淡扫,唇点朱红。
除了头上未簪上那根象征着长大成人的簪子,镜中的女郎好像一只即将转熟的果子,有些涩涩的青,也有些长成的甜。
镜中的那人,便是自己吗?!
无忧望着望着,心中忽地升了一种恍惚的茫然之感。
临海公主见女儿似是眼睛发直,遂坐在她的身边,一并往铜镜中望去,笑道,“看什么呐?都愣了神?”
无忧眨眨眼睛,她忽地一翻身,扑进阿母的怀中蹭了蹭,娇声道,“阿母——”
临海公主拍了拍女儿的背,眼睛里瞬间涌上些湿意,可一张嘴上笑得全不客气地,“羞羞羞!都成人了,还和阿母撒娇啊...”
无忧咧嘴笑了,却是一本正经道,“阿母永远是我的阿母!等我长到八十岁了,变成一个老婆婆了,我还要每日里和阿母撒娇!”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被逗笑了。
临海公主好笑又好气地捏了捏女儿的小脸,道,“等你八十岁,你阿父阿母早就化成灰了。”
“行了行了,别孩子气,一会再蹭,可把脸上的妆粉都花了。”
说着,她又起身和云娘道,“我出去看看,你们准备好,再带无忧吃点东西,等一会儿观礼的人来全了,就引她出去行了笈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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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铜镜里的女郎, 面容恬静, 姿态端庄, 看上去是个再循规蹈矩不过的高门闺秀。
直到——
无忧转了转眼睛,突地向镜中那人顽皮地吐了吐舌头。
姿容鲜活, 表情灵动。
那层维持在表面的矜重伪装,立时便消去了。
无忧笑了笑,她提起裙子绕过屏风,待隔着帘子见到外头的飘雪,她兴奋道,“哎呀,几时竟下起雪啦!”
这时正有侍婢过来送吃食,云娘打起帘子, 随口应道,“可不是?!今日一早便是阴天,不大一会儿的工夫, 就下了这么大的雪。”
云娘说着, 将食案细细布好, “县主, 快来用饭吧!”
自家县主却已是转出了帘子,站到了廊上。
... ...
无忧就站在回廊的屋檐下面。
微风夹雪,扑面而来, 她伸出一指,便接住了一瓣飘落的雪花。
雪是冰凝,一瞬间, 便在她的指尖如水而化,消失不见了。
许是因为今天的雪,一点都不比那日的小。
无忧心中思绪万千,竟莫名想到了那一日的场景。
桓崇的话,让她气急了。
可若说是气愤,又过于简单了,因为事后每每想起那时他说得话,她的心中总会生出些痛。
那是格外磨人的钝痛。
除此之外,她记得最清楚的,却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
他被她一巴掌打懵了,在他回过头来的时候,恰好有一两片细雪,随风落在了他的眼睫之上。
为了显出自己的无畏,她一眨不眨地同他对视。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看到那几片雪花迅速地融化,很快便将他的眼睫打湿了。
湿漉漉的睫毛反着水光,配上他那双黒幽幽的眼瞳,看着竟有些莫名的伤感。
...哼,活该!
“县主,你说什么?”无忧突地身上一暖,她回过头来,却见云娘关切地给她披上了斗篷,道,“你刚才说什么‘活该’?”
无忧微微瞠眼,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心底的话说出来了。她连连摆手,笑道,“没有呀...我是在想,雪下得这么大,看来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停...不知道,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祸灾’!”
有郎君这么一个“名士”父亲,自家县主发起痴来,也和那些个不知饥饱、不辩冷暖的名士一个调调...
云娘笑着瞧了她一眼,却是牵过她的小手,将她拉回房中,“有没有祸灾我可说不上来,但是县主的手有些冷,还是赶快回屋才是正经。”
... ...
刚用过饭食,便有侍婢引了一人过来,“县主,杜娘子来了。”
“杜姊姊来了?!”无忧惊喜道。
这时,就见杜陵阳跟着进了屋中,笑道,“无忧,今日及笈,我就在这里先向你道贺了!”
杜陵阳比无忧大上一些,她是今年上半年及得笈,那时,无忧也曾被杜家邀请过去观礼。
云娘知道她们二人要好,杜娘子又是个性情稳重的,遂带着侍婢们出了屋去,让她们姊妹俩自去叙话。
杜陵阳细细打量了一番无忧的装束,“这一身肯定又是公主搭配得,真是好看!”
无忧嘟了嘟唇,道,“杜姊姊,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究竟是我阿母搭配得衣饰好看呢?...还是无忧穿着好看呢?”
杜陵阳当即笑道,“自然是无忧穿着好看了!”
无忧将手指摇了一摇,狡黠一笑,“杜姊姊说得可不对。你该说,‘无论是哪个好看,都盖不过我们无忧生得好看~’”
说完,她就嘻嘻哈哈地笑出声来。
杜陵阳好笑地掐了掐无忧的小手,道,“你呀!这张小嘴可真是厉害,今日及了笈,可就是待嫁的女郎了。将来谁若是将你娶去做新妇,可就有的...”
话没说完,无忧的脸色顿时一滞。
杜陵阳自知失言,她后知后觉地掩唇,道,“无忧,对不住...你,你已经...”
曹女郎与那桓郎君的婚事,不止整个晋廷人尽皆知,连下层的寒门也对此津津乐道。
那曹女郎可是先朝皇帝之后,母亲更是先惠帝唯一的血脉,贵女身份奇高至斯,生得又是天仙一般的样貌,偏生就被那家世寒酸、钱粮不富的军汉求娶了去,也不知是让人唏嘘好,还是嗟叹好。
无忧垂下眼帘,轻声道,“我没事的,杜姊姊。”
杜陵阳面露关切之色,她握紧无忧的小手,“那...无忧,你真的要嫁给那个人吗?”
无忧一笑,“杜姊姊,这是陛下的赐婚呢。就是不愿,又能怎样呢?”
杜陵阳顿了顿,道,“上回在蒋山上一见,那桓郎君虽家世不显,可容貌生得却还不差,无忧...你喜欢他吗?”
当世多论姿容,无论男女,皆好美色,是以杜陵阳有此一问,并不稀奇。
“杜姊姊,你说什么呐?!”无忧收起笑容,坚定地摇摇头,道,“我一点也不喜欢他。”
“我讨厌他!”
... ...
两个女郎又说了一会儿话,不多时,云娘进来,给无忧再整理了下妆容衣饰,“县主,杜娘子,前面人都到齐了,公主让我们现在就过去。”
无忧道了声“好”,她牵着杜陵阳的手,笑道,“杜姊姊,咱们一块过去。”
... ...
因着是爱女的及笈礼,临海公主此番请得,全都是晋廷门第最高的贵妇。
此刻众人皆落座,只有她一个人坐在上首,却闻脚步声响,后面的帘子一掀,云娘便带了女儿入了正屋。
无忧一来,满座的贵妇们只觉得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