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兰将手中的孢子蝠幼崽放在一边,起身走到不远处把沼牙鳐拖过来。
他忙碌片刻,忽然抬头看着文森特,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看起来有那么失魂落魄吗?”
文森特愣了愣,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想多了而已。本以为你与我感同身受。”
“感同身受?”
文森特羞怯地笑起来:“我最近才终于明白上战场不能有牵挂的道理――亲身经历才明白――有牵挂就会想活命。会害怕,会想逃避。心有旁骛,弱点就被暴露出来。然后你就,”
他用手作刀划过自己的脖子。
“死了。”
哈兰凝视着他。
文森特哀叹一声:“比如我现在真的好想念我妹妹编织的荧光花环。”
哈兰没有说话,只是停下动作与他对视。文森特坦然接受他的目光,观察着他的眼睛。淡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错综复杂的情绪,像水面下游动的鱼群,穿梭、交错在一起,碰撞出盎然的生命力。又在转眼间隐入更深的水域,再也不能被清楚地看见。
哈兰低下头,短刀伸进了猎物腹中。
“我没有牵挂,”清澈的声音有些模糊地传来,“只是有个想要帮助的朋友。
“朋友?”
“嗯,他看起来总是一个人在黑暗中徘徊。”哈兰停下了动作,喃喃说道,“但他好像又已经习惯了那样。”
他忽然抬起头看着文森特,脸上满是不甘:“有时候我后悔自己不是法师,可以开一道传送门送他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再也不用回来。”
“嗯,”文森特若有所思地点头,“可以随时随地召唤传送门的法师确实很厉害。而且少得可怜。”
“或者牧师。你知道他们会信仰飞跃吧?就是那门可以在瞬间把对方从险境中拉回自己身边的法术。”
“嗯,”文森特再次点头,“人们常用那个来坑害队友。通常是你身处险境的时候,把对方也拉过来拖下水。死也要找个垫背的。”
“……”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研习《信仰回归雕文》,那就变成不是把对方拉回来而是你自己被拉到他身边去。”文森特摇了摇头,“对你来说,就是你们一起在黑暗中摸索,然后同归于尽。”
哈兰瞪着悠然靠在菌柄上的潜行者。对方的眼中闪过一丝挑衅。
“当我没说。”他低下头去。
文森特笑起来:“别这样,其实我也没有和牧师共事过,只是说说而已。”
他若无其事地调侃:“真是人不可貌相,你也会有这么热心的时候?出于同情吗?”
“好像不是。”哈兰顿了顿,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说,“他不需要同情。他不是什么迷途的士兵,无人救治就会死去。他并不可怜,也不需要帮助,那甚至是他自己选择坚持的道路。而我现在这种想帮他的想法其实很自私,或许根本就是在妨碍他。”
文森特挑眉道:“那是出于什么?”
哈兰歪着头,露出认真思索的表情。
“建立在偶然互相救助的基础上的平等的友情。”
文森特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他问:“那么他现在呢?还是在黑暗中吗?”
哈兰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着他。
文森特怔住了。
“他走了。”
哈兰说:“他不会回来。他选择坚持他的道路。不,那从来就不用选择。所以也与我无关了。”
他将双手伸进野兽被切割开的皮肉,把沼牙鳐的腹腔打开。文森特眼神空洞地看着他的动作,陷入了沉默。这时候,似乎所有的语言都失去了本应有的重量。眼前的血精灵身上散发出一股将一切外界触碰都隔绝在外的气息。眼神、话语、情绪,没有一样可以穿破那层像坚冰一样的壁垒。
文森特不禁皱起眉头。
就在这时,艾瑞克跑了过来。匆忙而笨重的脚步声让沉默中的两人都抬起头向他望去。
“文森特,哈兰,他们回来了。我们得立刻出发。”兽人战士用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做好准备,他们发现了燃烧军团的行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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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俘虏是问题所在。”
黑暗神殿的大厅里,长桌两侧几乎坐满了人,战斗法师、刺客、血领主、执政官、灵术师,还有恶魔猎手。四壁上摇曳的火炬散发出昏暗的光,映照每个人严肃凝重的脸庞。
副指挥官凯恩.日怒坐在长桌的尽头,逐一谛视在座的每一个人。
他说:“被俘的是联盟第七军团的少将赫尔曼.□□。燃烧军团目前按兵不动,他们在等待。他们想用俘虏将联盟引过去,然后一网打尽。”
他的话音在空旷的四壁间回荡。最后一点余音也消失的时候,大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我们可以把俘虏救出来。”女公爵玛兰德忽然开口。
“我们也可以杀了他。”
所有人循声望去,食魂者阿莱莉把玩着一把虚灵短刀。短刀在她灵活的指尖一圈一圈地飞转,尖刃反射出锋锐的光。她面无表情地扫视每一个正在看着她的人,然后蓦地把刀扎入平滑的桌面,白刃尽数没入。
“这么多年来我们在外域出生入死地抗争,阻止军团入侵艾泽拉斯。而艾泽拉斯的那帮废物们盲目自大、掉以轻心,任由恶魔四处滋生,纵容军团建立起一支可观的军队。他们应该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她勾起嘴角,露出刁恶的笑容:“我们替他们杀了俘虏,让他们省心。他们应该感谢我们。”
“这会让伊利达雷彻底失去信任。”公爵厉声说。她的手指紧紧按压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