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跳不由地加速,呼吸也变得凝滞。可下一秒,没有任何预示,眼前再度被黑影笼罩。身体又一次猝不及防地离开地面,心脏像是一下子被勒紧了,他差点大声咒骂出来。片刻前还与他一同躲在石壁后面的恶魔猎手此刻正用一只手紧箍住他的身体,把他像包裹一样携带在自己的右侧,朝着不知道是哪里的方向飞奔。不,不是奔跑,因为他基本没用腿,脚尖轻点地面,全靠那一对巨大的黑翼。哈兰浑身僵硬,心脏的跳动仿佛失去节奏。他看不清周围,一切都在飞快地后退。失重感一阵一阵地传来,五脏六腑里面好像有波浪在翻滚不已,令人头晕作呕。他害怕恶魔猎手随时都会松手任他摔落――尽管他没有――不禁想伸出手搂住他的身体,获取一点安全感,可又想到对方左肋受了伤,无处安放自己的手,只得无可奈何地抓住他的手臂。
他们向后方急掠,在一片断垣残壁中穿梭,借用四周石柱的掩护离开了平台。哈兰判断出恶魔猎手正打算沿着地狱火半岛北部的山脉向西面行进。至于目的地是哪里,他不知道。他想要开口说话,却被疾风堵住了嘴。而恶魔猎手一语不发,也没有任何要减速或停歇的意向。
一段时间过后,哈兰逐渐适应了飞掠滑翔的感觉。在彻底离开地狱火半岛之前,他忍不住回头遥望早已远在身后的黑暗之门。
那一瞬间,彻骨的寒意漫遍脏腑。
远方,通往艾泽拉斯的大门张开深渊般的巨口,恶魔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涌出。难以计数的军队,仿佛一整片漆黑混沌的云层,以不可阻挡的势力,向外域缓慢压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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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扑面而来,摩擦脸颊,在耳边呼啸作响。恶魔猎手的行进速度始终没有减缓,到后来哈兰干脆闭上了双眼,这样能减轻一些眩晕。
不知道过了多久,棕红色的贫瘠土壤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祥和的苍蓝星夜。
静谧的夜色中,沼泽生物从四处隐现,散发出微弱的荧光,在快速变换的视界中连绵成一片星海。他们在葱郁的荧光蘑菇林中穿梭,速度渐慢。微凉的夜风轻拂脸庞,意外地清新舒爽。
眼前的景象不再飞速变动,而是愈发缓慢清晰,直到完全静止。
手臂试探地松开,力量小心地收回。但哈兰双腿发软,根本站不稳,于是身旁的人再度搂住了他。黑色的双翼已经消失,恶魔猎手的呼吸很快平稳下来。搂住哈兰的手臂坚实有力,他却感到从紧靠着的身体传来阵阵颤抖。
恶魔猎手耐心地等待,在确定哈兰可以自己站稳之后,松开手向前方走去。他什么也不说,哈兰望着他的背影、那受伤导致的僵硬步伐,感到一阵茫然。眩晕感消弭,视野一下子变得充盈而清晰。他这才发现自己站立的位置在森林与湖泊之间。前方是一座小木屋,仿佛与世隔绝。
他沉静下来环视四周,仔细辨认目力所及的每一处景致。这是位于赞加沼泽东南方的暗泽湖。小屋孤零零地处于森林的边缘,依傍着宽广的湖泊。没有林木的遮挡,这样的位置似乎显而易见,但哈兰总觉得这里很容易就会被遗忘。也许是因为一种难以形容的静谧,密不透风地笼罩着这个地方。脆弱得似乎一点声音都能够将它打破,同时又凝固而胶着,即使雷电猛击也不会将其撼动。
远处的湖心没有一丝波澜。天与地在彼此相似的地方衔接融合,将整个世界颠倒过来。湖泊蕴藏着藏青色的星空。天幕的高度没有尽头,星湖也因此而深邃直至无穷。此时此刻,他仿佛不是身处于一座湖泊的边缘,而是站立在万千星海的入口。
有种吸引着灵魂的美。明明隐藏着深不可测的危险,却又令人沉醉其中。
梦叶草的清香在胸腔中漫溢。他快步朝着那座门扉半掩的小屋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注:黑暗之门在燃烧军团入境的时候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是因为它超负荷了。
注:关于赞加沼泽,可参考一下《阿凡达》中的夜晚场景。
☆、第八章
木门轻启,沼泽的夜晚悄然漫入。屋内光线昏暗,桌上亮着一盏烛灯,微微晃动的火光与深蓝的夜色交融在一起,朦胧恍如梦境。屋子里飘荡着一股楠木的香味,混杂着血的味道。两把战刃立在角落里,幽蓝的光芒黯淡下去,不再散发出彻骨的寒意。
哈兰静立在门口,注视着木桌旁的人影。恶魔猎手背对着他,漆黑的皮甲半挂在右肩。他站得笔直,完全看不出受伤的样子。背部肌理的线条分明而凌厉,苍白的皮肤在月光中呈现出雕塑般的坚毅。黑色的发丝散落在脊背上,刚好遮挡住脊柱两侧肩胛骨上的恶魔咒纹。
他伸出手触碰左肋的伤口,立刻抽搐了一下。
“我帮你吧。”
恶魔猎手的动作停在半空中。他似乎因为静谧被忽然打破而感到意外。他转头侧视门口的人影。哈兰把门关上,把他一路都抱着的战刃放置在门边,转身径直走进了屋内。恶魔猎手仍然静立在原处,视线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哈兰走到桌边,从桌上拿起绷带与酒精,抬起头一语不发地与他对视。
哈兰转动目光,示意他坐下。对方没有反应。
昏暗的光线中,他们从彼此的脸上都看不出什么表情。目光却交会、切割、纠缠,然后……
恶魔猎手转身在桌子旁边坐下来。哈兰调整烛灯的位置,绕过桌子走到他的身侧,单膝跪地,开始处理他的伤口。昏黄的光隐隐照亮恶魔猎手的身体,那上面有许多大小不一的伤疤。一道巨大的伤痕从左肋前端延至身体侧边,伤口一片狼藉,血已经发黑,可以看到红色的肌腱。殷红的血流过苍白的皮肤,凝固在上面,又有更多从伤口渗出来。令人不适的腥气扑面而来。
哈兰紧紧盯住那道伤口,感到呼吸壅塞。
夜色被门阻挡在外,烛火的光芒熠耀起来。灯影幢幢,月光透过窗扇洒入室内。一片静默中只听得见绷带被轻轻撕裂的声响。
“罗伊.拉格洛斯。”
哈兰愣了愣。
“什么?”
“我的名字。”
他抬起头向上看去,正对上罗伊低头看着他的目光。
太近了。
他飞快地收回视线,小心翼翼地用绷带轻拭伤口的血液。
他说:“哈兰.安瑟纳尔。”
“嗯,我知道。”
哈兰的动作再次停顿。感到罗伊没有从他身上移开的视线,他不得不努力地将注意集中在双手上。
“你要去艾泽拉斯?”罗伊问。
“嗯,不过现在不可能了。”
罗伊陷入了沉默。
哈兰感到一阵尴尬。自己的语气中毫无理由地带着一丝锋芒,也无法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本意。他没有顺利抵达艾泽拉斯,是罗伊的错吗?不管怎样,对方想说的话好像都被堵了回去。
他将绷带拉扯出长长的一段,覆上伤口。罗伊身体紧绷,哈兰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罗伊说:“对不起,我拖累了你。明明稍微早一点就能躲过燃烧军团的入境。”
哈兰身体前倾,把手伸到他的背后,从另一只手中接过绷带。
“谁能保证艾泽拉斯就更安全。”
“至少部落的主城应该还未沦陷。我只看到了联盟的俘虏。”
哈兰抬起头,向罗伊投去疑惑的目光。
“你‘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