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事,他对钱友梅高看了一眼,回到房里问了问丫鬟,得知她正在抄写经文。愈发满意,就说让她过来一起用饭吧。
钱友梅却不给他面子,只说没空,忙着抄写经文呢。
袭脩也就随她去。
第二日,二老爷、二夫人将他唤到西院,要认真张罗袭朋的婚事,这就需要他帮忙张罗一些事,并且让他以长房的名头。
他明白二房的意思,恰逢大老爷今日下了大早朝就回到了府里,便去说了说袭朋的婚事方面,长房能帮多少。
大老爷很大方,直接给了他一张三千两的银票,说你拿去看着帮衬一些。
袭脩连忙称是。
大老爷看着这个儿子,眼神透着一些无奈,道:“总委屈你在家里无所事事,我也是于心不忍,原本是有心让你打理庶务,只是……我不需明说,你也该清楚我为何迟迟不能发话。”
清楚,再清楚不过,还不就是老四不答应么?
老四是什么人啊?再过些日子,这府里就是老四说了算,别人哪儿会被他放在眼里。袭脩谢过父亲提携的好意,又询问最近身体如何,即刻吩咐随行的小厮将手里少见的人参、灵芝送到大老爷的书房。
大老爷端茶时,满脸都是和蔼的笑。
袭脩离开之后,大老爷就命人将袭朗唤过来,旧话重提:“我左思右想,还是想让老三打理庶务……”
“不行。”袭朗冷了脸,“话说三遍其淡如水,我听两遍就烦了。”
大老爷也冷了脸,“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还没死呢!你要跟我对着干不成?!怎么还是不改软硬不吃的性情?!”
“让老三打理庶务,你就把二房交给你的产业吐出来。不想吐出来,只能照我的意思行事。自己选。”
“你这个……”混账二字险些脱口而出,大老爷费了些力气才忍了下去,“嫡庶兄弟才更要避免日后反目走至庶出之人自毁门风的事。再者,老夫人都那个情形了,故去之前定要给太后上一封奏折的,到那时太后念着多年的情分,皇上顾及着太后伤心成疾,还不是老夫人说什么是什么的结果?!”
袭朗都懒得理会了,漫应一句:“你想那么远做什么?”
“废话!她怎么样说我就要怎么做!”
“先说眼前的。老三是你的儿子,却不是我的兄弟。”袭朗漠然转身,“随你怎么想,他这辈子,别想在我眼前捞到一丝益处。”
大老爷敛目看着桌案上的砚台,很想抄起来砸到儿子脸上。不过片刻犹豫,再抬眼,儿子已然离开。
袭朗也快被父亲惹急了,就如少年时一样。他真的不知道,再有几次这样的事,自己还能不能克制火气。
年少时,他算计不过父亲,吃没吃亏的事情,都认了。
现在么,没可能还如以往。
是要跟父亲对着干,他是故意的。他就不信家里不能讲一个是非黑白,不信他这种方式管不好一个家。
管不好?铁血手段管理千军万马都实用有效,换在这府里也一样。
这些年父亲险些就毁了整个袭府,够了。
以前还能眼不见为净,现在有阿芷了,冬儿要回来了,他对发妻、冬儿,有着呵护照顾的责任,再不会让自己在意、在意自己的人受谁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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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日头西斜时,宁氏将袭胧接回来了。
袭胧没让母亲陪着,自己带着几名大小丫鬟来了清风阁。
袭朗又去了小书房。香芷旋还真是有点儿紧张,想帮婆婆如愿,又怕袭胧是难以接近的大小姐。
见了人,看到的是一个容颜明艳、气质娴静温婉的小姑娘。
香芷旋暗自松了一口气。要是稍稍张扬一点儿的个性,她应付着都会吃力——不管别人有意无意,要是流露出那么一点儿傲慢,她都难以笑脸相迎。
见礼之后,袭胧满含歉意的道:“四嫂,我前段日子一心斋戒,又不懂事……以至于你和四哥成亲时都没回来,你别生我的气。”
她应该回来的,但是那时太悲观,觉着四哥是如何也撑不过去了。只每日一面抹泪一面抄经,眼下得知四哥已无大碍,四嫂也是让人省心的人,心里真是欢喜得紧,否则,真是打定主意不会回来了。
香芷旋予以体谅的笑,“母亲与我说过了,你也是为了你四哥。快坐下说话。”说着话,将袭胧让到东次间。
袭胧到底还是小姑娘,成长环境经历的最坏的情形是气愤难当、恨铁不成钢之类的情形,在外祖母家里过的却很惬意,还并不能完全的掩饰心绪,落座后,带着几分好奇打量着四嫂。
四嫂出身比之袭府,自然是算不得什么。但是样貌很好看,看起来也就比自己大一两岁的样子。可是听说过的,四嫂已及笄了,那就是生来显得年纪小吧?连眼神都是同龄人才有的很干净、纯粹的那种。
先是舅母说,今日是母亲说,四哥待四嫂很好,四嫂也很聪慧机灵——这样的一个嫂嫂,没见人已生出三分好奇和好感,见了面,好感骤升,好奇也更重了。
香芷旋由着小姑子打量自己,笑盈盈地从含笑手里接过茶盏,送到袭胧手边。
袭朗闻讯,即刻回来了。
袭胧一听丫鬟通禀,立刻站起身来,望向门口。
袭朗大步流星走进来。
“四哥……”袭胧唤他的时候,语声又惊又喜,眼中却噙了泪,喃喃地道,“好了,是真的好了呢。”
袭朗侧目笑看着她,“可不是好了?也要托你的福。”
袭胧不由面色赧然,“我也没做什么,你还不知道么,就是赌气才这样那样的。”
袭朗抬手示意妹妹落座,一面走向太师椅一面道:“回来就别走了,母亲与我都挂念你,你四嫂五嫂平日也闷得慌,都指望着你做伴呢。”
“……好啊。”袭胧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这样就好。”香芷旋笑道,“平日里真是闷得紧,家里还是热闹一些才好。”
袭胧转头漾出明丽的笑容,“起先听说四嫂称病,我寻了不少滋补之物,让丫鬟带过来了。另外还有我觉着不错的一幅画,好歹都要收下,总归是我一番心意。”
“自然是要收下的。”香芷旋将手边一个首饰匣子送到袭胧面前,“我给你的见面礼,你也要收下。”
袭胧也不扭捏,曲膝道谢,大大方方的接了。
袭朗温声询问妹妹这几年都学了些什么,听说也在学女红,就笑,“你四嫂平日也喜欢做针线,得了闲只管来找她。”
“真的啊?”袭胧眼里分明有着意外和惊喜。
香芷旋笑着点头,“是真的,平日我喜欢做针线消磨时间。”
袭胧神色微窘,“都说南方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工却是不大看重的,这样看来,四嫂可就是面面俱到了。”
“哪有。”香芷旋失笑,“我是什么都学了一些,什么都是一知半解。”眼前的是小姑子,可不是袭朗,不敢有半分自夸的意思。
袭胧不相信,“总是比我强了百倍的,反正我得空就来请教总不会错。”
香芷旋巴不得如此,即刻点头,“我们一起琢磨。”
袭朗见姑嫂两个说得来,笑意更浓了几分。
眼看着就到了晚间用饭的时辰,袭胧起身道辞:“还要陪爹娘用饭,唉……明日我再过来叨扰四嫂。”很不情愿回去的样子。
袭朗与香芷旋自然是不能挽留的,笑着将袭胧送到门外才折回。
香芷旋想想袭府一群男丁,女孩却只袭胧一个,忍不住道:“也真是挺奇怪的,只冬儿一个女孩子。”
袭朗笑道:“前面三代望穿秋水都没盼来一个女儿,这一代添了冬儿已是不易。”
这样说的话,袭胧本该是受尽娇宠的,偏生摊上了大老爷这样一个爹,命也真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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