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木佑之前就把他和鬼老四的渊源告诉过景安,景安问的问题他其实也想过:“我其实有件事情一直觉得很奇怪,但是我刚刚在小男孩的墓碑前想明白了。为什么鬼老四一直没有舍弃小男孩的身体,小孩的身体不方便他做生意,再加上身体本身并不算健康。”
“但是我现在想明白了,小男孩应该是唯一一个自愿被他夺舍的。这也就是为什么,鬼老四要对情侣下手,为的就是一个自愿。”
景安似乎有些明白了:“你是说强行夺舍来的身体,身体会对外来的灵魂有排异反应?”
“对。”谢木佑点了点头,“这应该是唯一一个理由让他无法舍弃小男孩的身体。”
“那其实找疼爱子女的父母下手,岂不是更好?”景安想起了秦锐阳的父母,都是业界精英,却为儿子扔掉了所有的高傲和自恃。
“你别看鬼老四长不高,但是他的脏器都在正常的衰竭。找父母的话,年纪多半比较大了,而且也不好骗。至于找子女……”谢木佑摇了摇头,“应该没有多少父母是希望用子女的性命来换自己的。”
至于又有多少子女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父母的性命?
一时之间,谢木佑想到了曲菀,想到了骆成虚,想到了于桐……
两人就这样慢慢地走着,将鬼老四的铺子,将想法破灭的男生,将鬼街都抛在了身后。
“鬼老四真的死了吗?”
“凤君此人最恨有人违逆他,也最恨有人跟他争夺东西。鬼老四就算是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而当九市的一个院落中,布满火红薄的房间里传来了鬼哭狼嚎的声音――
“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夸父铁究竟在哪里?!”
“我真的不知道!啊――快、快住手!我说!”
高大的红衣男子挑起一抹冷笑,粗暴地将手上扯出一半的灵魂塞了回去。
鬼老四第一次知道原来被人玩弄灵魂是这么痛苦的事情,原来身体与灵魂的被迫分离的疼痛会深入骨髓,仿佛整个人都要被劈成了两半。
“我、我说……”鬼老四试图拖延着时间,他该说什么?扶桑木是怎么到他手上的他都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个宝贝能让人起死回生,在红衣男人出现的时候他出于贪婪的本能,第一反应就是要抢回扶桑木,却没想到这个动作直接坐实了自己的罪名。可夸父铁是什么东西?鬼老四发誓自己见都没见过。
但红衣男人却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见他不说便又要动手。
“我、我想想……”鬼老四一着急,只能把自己想到的人一股脑儿都报了出来,“薛晓、张崇岳、梦老板、千面……”
听到千面两个字的时候,红衣男人脸色沉了沉。
“宋大小姐、谢七、李旭――”
突然间鬼老四被红衣男人提了起来,那只看起来白皙的修长指头却紧紧地扼在他的喉头:“你说谁?”
“李、李旭?那是我一个客户,他想要占据未婚妻的身体――”
“少废话!我让你说谢七,哪个谢七?白无常?”
鬼老四眨了眨眼,发现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个好的替罪羊:“当然不是,我一个普通人怎么会认识无常爷。我说的这位是这次落星派夺宝大会上最大的赢家,谢七爷。”
“名字?”红衣男子眯起了眼睛,眼底是即将喷薄的怒火。
“谢、谢木佑。”
下一秒,鬼老四就像个断线的风筝一样,摔在了地上,他的双眼已经没有了神采。
“君上……”侍人瑟瑟发抖道,“这人该如何处置?”
“区区蝼蚁,也敢与本座争辉?”红衣男人冷笑,“死了就拖出去,别脏了我的地。”
“是。”侍人躬身。
“你去哪里?”刚要进院子的千面就看见蒙着双眼但走路很稳的老妪迎面走来。
“累了,回屋。”
千面嗤笑:“果真是老了。”
“老朽年迈,君上那里还需要你尽心尽力。”
“笑话,你真当凤君还信重你?”千面看着自己的机械臂,值了,一只手臂换来无尽的荣华富贵和长生,太值了。
盲眼婆婆无意与她争辩,只是和她擦肩而过,安静地走着她脚下的路。
而屋内。
凤君走的每一步似乎都要把木板踏碎,他低喃的声音带着狠戾:“谢七啊谢七……当真是我小瞧了你。”
***
是夜。
夜色如水,可整个当九市都不太平。
有人暴跳如雷,挖地三尺势要找到谢木佑的踪迹。
有人正匆匆赶路,被逮过来的白无常还不知道自己要偿千年前的谎言。
有人蠢蠢欲动,决定把握这绝无仅有的好机会――
庭院中的谢木佑正摸着一封带血的书信,他的脸色难看了起来。当九市不能呆了,明天早上之前他们必须离开。
而在他去叫醒骆沉逸他们的间隙,一个轻巧的脚步声慢慢地靠近谢木佑的房间,轻轻地,房门被推开了。
来人借着月光看清了床上闭目的男人,腰间香囊中飘出的缕缕安神香此时起了作用,男人原本变轻的呼吸声转瞬间再次变得绵长。
来人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东西,“咔嗒”一声,月光再次映入房间时,在那人手中的匕首上渡了层光芒。
脚步声越来越轻,最终停住。
来人小心地弯下腰,把匕首抵在男人的脖颈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