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霍所率,都是本府的亲兵,也在这上京城中混迹多年,对这上京城世家旺族中的人物也知道个大概。
楚大小姐一向是这世家圈子中极难缠的一个人物,他们又岂会不知?此刻听到元霍有命,不敢退缩不前,却更不敢伤及楚大小姐,发一声喊,不约而同的绕开楚若烟,向张信攻去。
楚若烟见元霍当真命人动手,也将脸儿一沉,冷声道:“打!打坏了,算我的!”
众亲兵:“……”
楚大小姐打坏了他们,可算是白打!
楚家众人闻命,却是毫无顾忌,纵跃而前,呼喝声中,已有几名亲兵倒地。
众亲兵没有料到楚家只是些管事就如此神勇,一惊之余,不禁连连后退。
元霍大怒,连声喝道:“没用的东西,养你们何用?上!还不快上!”
听他连声催促,众亲兵无法,只得又连声呼喝,挺兵刃向楚家众人迎上。
楚家的人强在身手灵活,而元氏亲兵却胜在手握兵刃,这一战在一起,一时间倒是难分高下。
百姓本是立在街侧围观,此刻见双方竟然当真动手,顿时做鸟兽散,纷纷走避,只有胆大些的,还避在店内摊后,伸长脖子观战。
双方这一动手,立刻喊声一片,楚若烟立马道旁,再取哨子连吹,隔不过片刻,就见几条巷子又有人冲出,二话不说加入战团,与楚家众人并肩而战。
这楚大小姐的哨子,是用来唤人的!
元霍此时才瞧明白,冷哼一声,向身边长随打个手势。
长随会意,取一只号角出来,也呜嘟嘟的的吹响,只是短短片刻,也见有寻常打扮的汉子冲来加入战团,却是径直向楚家的人扑去。
楚若烟见状,微微扬眉,目光向张信、王宁一扫,与二人视线相对,已不自禁的淡出一抹笑意。
就在元霍的号角响起,几十个便衣装扮的汉子赶往北城门时,离此几条街之外的上将军府侧门悄悄打开,十几名同样身穿青衣的汉子一涌而出,分成十几路,很快散入四周的小巷。
北城门内乱成一团,另外三城听到哨声、号角声接连响起,不知道发生什么,一时也是人手调动,各自派人去瞧。更有本来守在城下之人,折身向北城门赶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巷子里几条青影奔出,分从东、南二门出城,很快消失在城外的林间。
城外数里外的林子里,早已各自备好一匹骏马,其中二人跃上,打马绝尘,分成两路绕路而行,却都是赶往西北边疆。
北城门内,元氏亲兵与楚家众人正战的难解难分,就听长街上马蹄声响,一队兵马向这里疾冲而来,当先一人扬声喝道:“住手!快快住手!”疾冲而前,手中长矛疾挑,先格开一名亲兵挥出的弯刀,又跟着凌空一脚,向楚家一人肩膀踢去。
亲兵不防,弯刀被他长矛挑中,脱手飞了出去,大惊之下,连退数步。而楚家那人见他一脚踢来,却及时收招,连退数步避开。
他身后的兵马跟着冲来,伸手的伸手,持刀的持刀,向交战双方冲去。双方人马被他们一冲,立时停手,分两侧避开。
马上人立马横矛,瞧瞧楚若烟,又看向元霍,皱眉道:“怎么是元世子和楚大小姐,可是有什么误会?”
楚若烟当先叫道:“杜大哥,是元世子无理取闹,偏不许我们出城,竟然动用兵马阻拦!”
元霍冷哼一声,皱眉道:“杜统领,此事与你无关!”
来的人正是巡城营副统领杜渐!
杜渐马上拱手,正色道:“元世子此言差矣,卑职身负整个上京城中的太平,二位在此动用刀兵,岂会与卑职无关?”
是啊,巡城营的职责,就是维护上京城的治安!
元霍轻哼一声,一时倒也无话反驳,向张信望去一眼,冷声道:“此人前日私探我定国公府,只怕瞧去了不该瞧的东西,今日楚大小姐要出城,本世子自不会阻,可是此人必得留下!”
还有人敢私探定国公府?
杜渐诧异,向张信望去一眼,又再望向楚若烟。
楚若烟耸肩道:“原只是一个误会,哪知道元世子竟然咬着不放!”
元霍轻哼一声,冷着一张面孔,并不说话。
杜渐向二人拱手道:“元世子,楚大小姐,都是自己人,又何必刀兵相向?既有误会,倒不如在下做东,往临江楼摆上一桌,替二位和解!”
元霍冷哼,向张信指道:“只要楚大小姐将此人交出,本世子自然既往不究!”
楚若烟摇头道:“元世子张嘴就向上将军府讨人,又将我上将军府当成什么?”
是啊,一个奴才是小,可是堕了上将军府的威名是大!
杜渐听的连连点头,向元霍道:“元世子如何知道此人私探定国公府?府上可曾失窃什么?”
元霍冷哼道:“是本世子亲手所擒,还能是假?”
楚若烟扬眉道:“元世子亲手所擒,也已搜过,他的身上可并无府上的东西,怎么隔这一夜,元世子便要栽赃嫁祸,当真欺我上将军府无人吗?”
元霍冷哼道:“本世子只疑此人瞧去要紧的军情,那岂是搜得出来的?”
杜渐听的皱眉,向张信望去一眼,向楚若烟劝道:“若烟,定国公府世代将门,怕当真有些要紧的东西,如今边疆不靖,还是小心些好!”
楚若烟摇头道:“只凭元世子的疑心,便向我上将军府要人,断断不能!”
杜渐道:“将军府的人,岂能轻易交给旁人?自然是楚大小姐带回!只是元世子既有此顾虑,楚大小姐想要出城驰马,等到边疆战平,再去不迟!”
楚若烟皱眉道:“杜大哥,你为何处处帮着元世子?”
杜渐:“……”
我分明帮着你!
无奈向她一望,又再转向元霍劝道:“元世子也是为我苍辽朝廷着想,是怕旁人瞧去要紧的军情,传递出城,是也不是?”
话说到这里,元霍只得点头道:“不错!”
杜渐道:“既是如此,又何必定要扣下将军府的人?只要楚大小姐与这两位兄弟不出城便是!”
他们不出城,也一样可以将消息透露给旁人!
元霍轻哼,向张信冷冷一望,又再望向楚若烟,突然道:“若烟,此人当真是将军府的人?”
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楚若烟心头微动,脸上却没有半份流露,扬眉道:“元世子此话何意?他不是将军府的人,难不成,是定国公府上的?若是如此,只要元世子拿出他的身契,我将军府还不至于与定国公府争夺一个奴才!”
定国公府没有,你上将军府一样没有啊!
张信忍笑,向她望去一眼。
元霍听她又胡搅蛮缠,心中暗怒,皱眉道:“若烟,你可莫要糊涂,此人若是包藏祸心,首当其冲的,怕就是此刻远在边疆的钰王!”
这位楚大小姐油盐不浸,可是钰王却是她心头第一人,如今也只能借钰王说服。
张信本就是钰王的人!
楚若烟含笑道:“多谢元世子提醒,若烟自有分寸?”
元霍听她这话说的轻飘飘的毫无诚意,忍不住皱眉。
边疆那许多人,张信听他不提旁人,单提钰王,心头突的一跳,几疑被他看破,摇头道:“元世子多虑,小人纵不顾及钰王殿下,也当顾及我家公子!”
特意提到楚家兄弟,但愿能将他的注意从耶律辰身上引开。
杜渐连忙点头道:“是啊,元世子,此人既是楚家的人,岂会不顾及楚都统?”
他跟着楚若帆已有数年,如今楚若帆被困,他也是忧心如焚。推己及人,上将军府的人,必然更急。
元霍却不为所动,轻嗤道:“若此人包藏祸心,又岂会以楚家公子为念?”
楚若烟听几人反复提到楚若帆,心头微动,突然道:“元世子放心,如今我三哥和元七爷被敌军围困,钰王殿下驰援,若烟纵为了三哥,也必然会事事小心!”
这话本来寻常,却将“元七爷”三字略略说重。
她做妹妹的顾着楚若帆,元霍身为兄长,自然也要顾着元睿。
元霍闻言,心头蓦然一动,定定向她深凝,冷声问道:“此话何意?”
何意你都不明白,真是个笨蛋!
楚大小姐几乎翻白眼。
她还未答,张信已经领会其意,拱手道:“我家小姐是说,小人纵知道些什么,为了我家三公子,小姐也断不容小人做出于边疆不利之事!”
楚家公子对楚大小姐的疼爱纵容,早已到了人神共愤的程度,这上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说楚大小姐会做出伤害哥哥的事情,任是何人都不会相信!
杜渐忙道:“是啊,元世子,如今楚大将军父子三人都在西北边疆,楚大将军又是……又是……”略一迟疑,“遭人毒手”四字终于不忍出口,接着道,“钰王殿下正赶去增援,此人若是有什么不妥,不用元世子动手,楚大小姐又岂会相容?”
元霍眸光闪动,似乎被几个说动,向楚若烟望去一眼,点头道:“本世子倒未想到此节!”
啧,想不到这样就将他说动。
楚大小姐微微扬眉,目光向城门方向一扫,但见一家店辅外挂出一块红绸,眸中笑意一闪而过,点头道:“元世子也是为国之心,也罢,今日若烟不出城就是!”
一方突然不再强拦,另一方也突然不是非出城不可。
杜渐不禁错愕。
楚若烟只是向他微微一笑,向张信、王宁二人吩咐道,“走罢,横竖时辰尚早,我们去孝康王府走走!”马上辞礼,调转马头,径往孝康王府。
杜渐不知道这楚大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愣怔片刻,只得向元霍道:“元世子,既然楚大小姐不出城,还请元世子收兵罢!”
留在这里,岂不是扰民?
元霍看着楚若烟的背影渐远,眸中却闪过一抹阴冷,点头道:“令杜统领为难,改日本世子置酒赔罪罢!”
杜渐忙道:“不敢!”
元霍本也就是虚言客套,轻哼一声,这才传令收兵。